當技術代替了人腦

浙江的記者把茶水當尿送到10家醫院檢測，有4家說沒問題，另外6家醫院卻不同程度地檢測出有問題。可怕的是，這6家檢測出茶液有問題的醫院，有5家據此結果開出了消炎藥，總計藥費1300元左右。

這個雖滑稽但卻是事實的例子說明，大多數醫學專業人員是多么依賴和相信儀器檢測的結果，并以此為依據來開藥、處置和治病。這樣做的結果不免會產生種種醫學上的差錯。

毫無疑問，人類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要大量地依靠科學技術，但是科學和技術是要靠人的大腦和人的行為所產生和操縱的，同時科學技術也是不完善的和有缺陷的。如果過度依賴技術，甚至技術至上，反而會忽略在進化中大自然賦予人類自身這個最大最豐富最完美的科學技術。悲劇于是就難免會發生。

醫療水準很高的北京醫院曾發生過一起誤診病例。一位剛離休的60歲老干部因為面色突然發黃伴隨惡心嘔吐而住院。醫院窮盡了幾乎所有現代科技診治手段，包括B超、肝掃描、胃十二指腸鏡、胰膽管造影、CT復查等，都顯示病人可能患的是胰頭癌。可結果卻并非如此。病人死亡后的尸檢才發現是十二指腸潰瘍禍及胰頭引起嚴重炎癥。

該院內科主任曾昭耆教授把它作為一個典型的技術依賴案例來提醒自己和同事：我們的腦子為什么都被先進儀器束縛住了，不敢越雷池一步呢?醫生要會使用最基本的診斷手段，先進設備要用，但永遠不要當它的奴隸。

正是在技術依賴的情況下，醫學中的誤診率越來越高。華西醫科大學對5312例尸體解剖表明，20世紀50年代的誤診率為28.7％，60年代為29.1％，70年代為36.7％，80年代為32.5％。這其中，技術依賴扮演了一定的誤導作用。比如CT，它自身就有不可靠的地方。美國一些病理專家的統計，CT診斷出現的假陰性率高達13.9％。也即是說，通過CT檢查的100個病人中，會有約14人被CT說成是無病，導致誤診誤治。

在上邊的茶水當尿液送檢的事件中，其實只要稍稍利用人腦和手工技術，并結合其他手段綜合分析，對茶液檢出的假陽性就可以很容易地辨別出來。送檢的記者后來再次到浙江大學醫學院婦產科醫院采訪，該院相關負責人明確指出，檢測人員在對樣本(茶葉水)進行鏡檢時，沒有看到白細胞和紅細胞。也就是說，不依賴尿液檢測儀，而是利用“人工鏡檢”就能辨別出真假陽性。盡管顯微鏡檢查也是技術，但其中包含了用人的眼睛來觀察，用大腦來計算。

在依賴技術和還是依賴人自身的問題上，已故前國家衛生部部長陳敏章的觀點值得重視。大夫看病首先得用聽診、觸診、指診和眼睛觀察，然后再靠化驗和其他先進診療手段，包括CT，而不能相反先用先進診療技術而后用眼、耳、鼻和手的基本診斷方法，更不能不使用聽、觸、指診和觀察的方法。

如此，會減少很多誤診，挽救更多的生命。這應當是茶水當尿液送檢的另一個重要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