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老的東方情人節(jié)——“姊妹節(jié)”

當(dāng)汽車從凱玉高速的臺江出口下來時已是4月30日的下午三點多，打開“2007年貴州苗族姊妹節(jié)活動日程表”，我發(fā)現(xiàn)臺江縣城千人民族盛裝、舞龍游行活動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兩個小時。但活動似乎仍在繼續(xù)，臺江縣寬闊的馬路上到處是穿著苗族服裝的姑娘和大包小包的游客。在我尋找住處的同時，水上“搶鴨”活動正在穿城而過的小河里進行著，游客在岸上不停地鼓掌叫好。姊妹節(jié)的魅力也可以從縣城的各大賓館客房一個月前就已預(yù)定一空的情形略見一斑。

夜幕下的臺江縣秀眉廣場被燈塔照的通明，廣場前苗族起義領(lǐng)袖張秀眉塑像巍然肅立，張秀眉是清代咸同年間苗族起義領(lǐng)袖，貴州省臺江縣臺拱鎮(zhèn)翁崗掌就村人，1823年生。咸豐五年(1855年)，領(lǐng)導(dǎo)了貴州東南部的苗族起義斗爭，該斗爭是清代咸同年間貴州反清聲勢最大、歷時最長、影響最深的一起武裝斗爭，給清王朝在貴州的封建專制統(tǒng)治以沉重打擊。今晚這里還將上演一場激烈的表演——“舞龍噓花”。“舞龍噓花”是臺江縣苗族群眾特有的民間活動，已有數(shù)百年歷史。“舞龍噓花”活動的重頭戲在噓花，用竹子或掏空的棕樹作套筒，里面塞滿火藥、芒硝、碳末和鐵粉，噓花者套筒持于手中，火焰噴射，呼呼作響，直噓龍身和赤身裸臂的舞龍人。晚上八點半，一個年輕的小伙，手持一個竹筒來到廣場中央，點燃了“舞龍噓花”的導(dǎo)火索，這時廣場的燈被熄滅，廣場中央的竹筒噴射出耀眼的火花，緊接著千百支套筒同時噓花，十幾條蛟龍繞場舞動，鑼鼓齊鳴，喧聲灌耳，龍與火拼爭搏擊，激烈之至，火爆壯觀。煙火在廣場上四處飛濺，紅龍在煙火中上下翻騰，勇敢的舞龍人傳承的是起義領(lǐng)袖的英勇氣概，揮舞的是苗族人對幸福的向往與激情。

相傳姊妹節(jié)的前身是“坡會”。苗族姊妹節(jié)的范圍較廣，幾百個村寨、十幾萬苗人在禮儀習(xí)俗方面大同小異。傳說很久以前，有一戶張氏人家有七個閨女，個個都如出水芙蓉一般，她們都想嫁一個好苗生。于是，七姊妹相約到山上采集樹葉，每人煮上一鍋彩色糯米飯，邀四方后生到施洞寨來吃飯，唱山歌，踩鼓點(跳圈舞)。通過3天3夜的歡歌狂舞，七姊妹在上百名男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她們把彩色糯米飯送給情郎，囑咐他們擇日來迎親。姊妹節(jié)由此而來。據(jù)《苗族古歌》記述，苗族聚居的地區(qū)過去都過姊妹節(jié)，如今大部分地區(qū)已失傳，唯有臺江縣還完整地保留著這一習(xí)俗。另外一種說法是相傳苗族從前居住任遙遠的東方，后來由于人口增多，生活困難和災(zāi)荒戰(zhàn)亂，被迫不斷往西方遷徙，而每逢到一個新的居住地，就有一部分姊妹要出嫁，再次遷徙時嫁出去的姊妹就回不到家了。于是，他們決定在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到田里捉來魚蝦，邀請己嫁出去的姊妹們回來和家里的姊妹們相聚一起，吃一餐姊妹飯，互訴衷腸，然后依依惜別。這樣相襲成了一年一度的姊妹節(jié)，俗語：吃了一餐姊妹飯，了卻一年相思情。

當(dāng)?shù)诙烨宄康奶枔荛_老屯鄉(xiāng)山間的晨霧，最古老的東方情人節(jié)已悄悄拉開序幕。攔門酒的時間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把村口占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卻遲遲不見苗家姑娘的身影。她們?nèi)ツ膬毫四?帶著好奇，筆者走進苗寨。苗家赭色的木屋沿山坡錯落而置，屋檐下姑娘正為自己梳妝打扮起最濃重的節(jié)日盛裝，原來苗家姑娘還沒出門便被攝影家們團團圍住了。老村長開始有些著急，于是大聲喊：“你們怎么還在磨蹭啊?客人們都等了很久了!”這時姑娘只好為難地從包圍圈里走出來，帶著銀飾歡快的響聲。

這一天，老屯鄉(xiāng)榕山大橋頭的馬路上，扎著彩樓，掛上橫幅。在苗寨里，苗家人迎接尊貴的客人，都要在門口擺上一碗碗酒，請尊貴的客人們每人都喝上一碗兩碗或一口兩口……這便是苗家人的攔門酒。這種禮節(jié)經(jīng)過若干年的演化已成為苗家人待客的一種禮儀風(fēng)俗。這種風(fēng)俗起始于何年，官辦的史志書上沒有記載。不過苗家的老人們說，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已經(jīng)有好多年了。攔門酒，表達著苗家人的心，像酒一樣濃烈，像山泉一樣清純。對于攔門酒，客人們喝得越多，苗家人心里越是高興，這是看得起苗家人，敬重苗家人。我擔(dān)心苗家人過于熱情而我卻不勝酒力，便在一旁觀望，姊妹節(jié)上的姑娘說她們的酒是糯米酒，不醉人。一排排服飾艷麗漂亮的姑娘端著一碗碗清純的糯米酒，笑盈盈地親手端至你的唇邊，請你品嘗。雖然酒的度數(shù)不高，但是心誠酒濃，客人們也開懷暢飲……

攔門酒上除了酒還有飯，并且這不是一般的飯，而是帶著五彩的顏色。聽姊妹說節(jié)前幾天，姊妹們就到山野里采來南燭木葉、姊巔、蜜蒙花等各色花草，分別用冷水浸漬和用水煮的方法，制成黑紅黃綠各種花草汁液，然后用這些汁液分別浸泡糯米。一兩天后，這些汁液完全滲進了糯米，再取出分別過濾，用清水沖洗掉表面的多余色彩汁液，然后將這些分別浸泡好的各色糯米調(diào)勻，上甑蒸熟，就成了晶亮芳香的五彩姊妹飯。

看著美麗的苗家姑娘和她們精心做的還冒著熱氣的五彩飯團，在場的游客們都禁不住要嘗上幾口。在很久以前五彩妹妹飯是苗家姑娘小伙之間無字的情書，如果飯里藏的是松針葉，即示意后生要用繡花針和絲線酬謝姑娘；如果藏的是一對筷子或紅花瓣，那就叫小伙子快點張羅把自己娶過門；如果藏的是辣椒或大蒜，代表姑娘要告訴小伙子彼此不合緣，請不必枉費心機了。姊妹飯顏色不同，意義也不同，綠色象征家鄉(xiāng)美麗如清水江，紅色象征寨子發(fā)達昌盛，黃色象征五谷豐登，紫藍色象征富裕殷實，白色象征純潔的愛情。

下午一點，烈日如火，將要進行的是老庚撈魚蝦習(xí)俗演示。相傳農(nóng)歷三月十三日，苗族中所有的婦女(包括已婚的)都到男方家去撈魚蝦，到男方寨子后，見到有魚田就撈，不論是誰家的，且男方家還要好酒好肉招待她們，全寨男子都要參加。男方家還要舉行苗歌對唱，讓大家一邊敲鑼擊鼓，一邊跳舞、踩鼓；回來時男方還要送一頭大豬。到農(nóng)歷三月十四日，男方寨子的男人們又到那個女方家討姊妹飯，女方又要殺豬款待。于是大伙兒歡歌載舞，喝酒劃拳，通宵達旦。天亮后，哪個姑娘喜歡上了哪個小伙子，相互之間就稱為老庚，而且還要送他一籃的姊妹飯，里面有各種愛情信物，如針線、手巾等。村民們用竹筐在田里框魚，然后伸手到竹筐里擒，每打撈一條魚，便會贏得岸上人陣陣的掌聲，最后干脆游人也跳下水中同撈，并打起了“水仗”。

第三天在石家寨、楊家寨的廣闊河灘上，將舉行盛大的踩鼓活動。今天又是一個艷陽天，為迎接活動高潮的到來，附近村寨的姑娘們將身著盛裝趕到河灘邊等待。到了中午，河灘上便云集了各地的游人，來自周邊村寨的苗族婦女帶著年輕的女孩以村寨為單元，各自占領(lǐng)一片蔭涼準備。施洞出美女，果然名不虛傳，因為這里山清水秀，苗家很多姑娘的膚色細膩、白里透紅，猶如一朵朵出水芙蓉。她們在這苗家古老的情人節(jié)，成為最亮麗的風(fēng)景線，令人大飽眼福，生長在這里的小伙子是“最幸運”、“最幸福”的。《周禮》曰：“仲春，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詩經(jīng)》繪聲繪色道：“舞笙鼓，樂既和。子仲之子，婆娑其下，視爾如，貽我握椒。”詩中描繪的節(jié)日情景是一個歡歌狂舞自由戀愛互贈信物以至野合群歡生育繁衍的奔放浪漫世界。這是3000多年前居住在中原地區(qū)的先民們情愛生活的一幅風(fēng)俗畫，是人類擺脫蒙昧?xí)r代和野蠻時代之后所表現(xiàn)的普那亞婚姻的殘余，是對偶婚(一夫一妻)產(chǎn)生后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期，卻依然成為男女間情愛交往的一種最具吸引力的形式。

夜色中的清水江邊溫柔無比，覆蓋著河灘上載歌載舞的青年男女，悄悄地離開，山路上夜色更濃。回頭再看山下的村寨時，江邊的篝火漸漸微弱，或許，過了今晚，一段美滿的苗族婚姻已經(jīng)在悄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