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常會遇到中西觀念碰撞的事情,對我的沖擊也挺大。
那天應朋友之邀,陪她的小女去墮胎(“人流”)。朋友期望我借此機會,給她的女兒做些性心理、性知識方面的教育。這位朋友來美時間長,15歲的女兒華娜是在美國生美國長的;而我剛來美3年,以阿姨的身份向其灌輸一些中國的傳統觀念,可能會幫助她媽媽解決一點束手無策的危機。
我欣然前往。整整一天時間,“人流”的任務完成了,但觀念教育極不順利,可以說是失敗了。
觀念碰撞:
是我媽偷吃了禁果
“你怎么偷吃了禁?”我問華娜,希望由此開始我的觀念教育課。
“不是我偷吃了禁果,是我媽偷吃了禁果!”華娜的回答讓我吃驚。
“阿姨,你說我媽為啥不來,而讓你陪我來?”
“因為你跟阿姨好,你媽工作忙,不是嗎?”
“咱倆好,不錯。但我媽可不是因為忙。她是怕丟人,怕我丟了她的臉!”
她的確看透了媽媽的心。
“所以,我才說是我媽偷吃了禁果。”
“你對禁果是怎樣理解的?”我想啟發她講出心里話。她毫不隱諱并引經據典地講出了她對禁果的理解。
“其實人們把禁果理解錯了,也包括你,阿姨。這不能怪你們,因為你們都沒認真研究過圣經。一般人以為,偷吃了禁果,就是男女發生了性關系。用禁果來警告青少年不要偷吃,就是不可以發生性關系。”
“其實禁果是從圣經引來的,它在圣經里可不是這個意思。原意是,神將亞當安置在伊甸園,讓他看守,吩咐他:園中各樣樹上的果子你都可以隨意吃,只是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不可以吃(指禁果),因為你吃了必定死。后來是蛇把‘必定死’三個字給說穿了。蛇對夏娃說,吃了不一定死,而是眼睛明亮了,知道善惡了。蛇挑唆夏娃吃了禁果,她又拿給亞當吃了。從此他們便知道裸體的羞恥,開始用樹葉做衣遮體。在吃禁果之前,他們早已是同居夫妻,吃禁果與他們的性行為掛不上鉤。他們被趕出伊甸園,也不是因為性失控,而是神怕他們再伸手摘生命樹上的果子吃而長生不老。”
“你看,怎么能把偷禁果說成性不軌?禁果應該是‘知羞恥’、‘怕丟人’的代名詞。看來說我媽偷吃了禁果是再恰當不過了。”
我確實不太了解圣經,沒法跟她辯論。我只好問華娜:“你還這么小,怎么能跟別人發生性生關系呢?你還不知道保護自己。”
她說:“這是回歸自然。像亞當夏娃在偷吃禁果前那樣赤身裸體生活在伊甸園,不知害羞,才是自然,才是上帝所喜歡的。那我們為什么不回歸自然?男男女女像亞當夏娃那樣自由自在地交流情感、享受性愛,而不受任何歧視和干擾,那是多好的情景啊!”
成熟不成熟
“可是你還是個孩子啊……”我盯著她那張花蕾般的娃娃臉,欲言又止。
她望著我:“不,你又錯了,阿姨。我從13歲就成熟了。我12歲來了月經,13歲就很規律了,這不就標志我成熟了嗎?現代的女孩跟你們那時不一樣,體格好,成熟得快。你看我現在比我媽、比你都高了。我和我的同齡人一樣,身上的每個部位都顯露出青春女性的特征。我媽說她14歲才來月經,還好幾年不規律,因為你們那時候的日子苦嘛。”
“可你們的心理和社會角色還遠遠沒有成熟,還沒有達到談婚論嫁的年齡啊。”
可能是我們當年苦一些、累一些,十五六歲時,根本沒有這么復雜的感覺,整個中學時代,都很少與異性同學接觸,直到大學后幾年才想過那些事情。
誰也不必負責任
我問她:“那個人了解你的結果嗎?他有責任心嗎?”
華娜幾乎未加思索就回答我:“反正要打掉,誰也不必承擔責任。”
“這就是你們還沒有成熟的證明。你應該耐心地等待,等到一個有責任心、愛你的男人,攜手走進婚姻再孕育生命。”
“等待?說起來輕松。阿姨,你知道成熟以后的‘性等待’是什么滋味嗎?”我無法回答,她自己解答說,“同學議論說,那種滋味可能就像吸毒的人突然不讓他吸毒那樣。我是沒那種體驗,我想可能像突然失業的人找不到工作那么難受。因為我爸爸前年曾失業半年,我看出那是他最痛苦的日子。”
她這個比喻,倒讓我想起新近有專家提出對未成年人的“性待業教育”問題。這些少男少女真把自己看成是“性待業一族”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愿不愿意接受,它已經是社會的存在,是擺在父母面前的現實。今天已經擺在許多西方父母的面前,明天就可能擺在中國家長的面前。
這時,正好輪到華娜進去做“人流”了,這才緩解了我這個“觀念教員”被問得張口結舌的尷尬。我憂心忡忡,5歲的女兒也來美國了,很快也會面臨同樣的問題,我該如何面對?怎樣為她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