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蕭雅

要用一句話來描述蕭雅，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說她是尹派傳人的佼佼者吧，誠然，作為尹桂芳的入室弟子，蕭雅在全國的尹派小生中是很有造詣的一位；但蕭雅又是一位成績蜚然的歌手，不僅在上世紀80年代全國與上海的多項通俗歌曲演唱比賽中屢獲大獎，且至今仍是天籟公司的簽約歌手。說她是一位多才多藝的演員吧，她又自辦了一家民營文化企業，是蕭雅文化藝術有限公司的老總，在文化市場上屢試鋒芒、頗多建樹。所以，我看蕭雅二十多年的從藝之路，也許“不斷挑戰自我，在挑戰自我中成熟提高”這句話，最能概括她的特點。

蕭雅是尹派的主要傳承者之一。尹派因其深沉雋永的唱腔與表演特色，在近二十多年中成為越劇小生中最有人氣的一派。茅威濤、趙志剛等尹派小生都是名聞全國的著名演員，分別是浙江小百花越劇團與上海越劇院的臺柱之一。而蕭雅原來供職于虹口越劇團，雖處區級劇團、外部條件頗多局限，但蕭雅因藝術上的出色才能，在尹派傳人中同樣毫不遜色、名列前茅。

看蕭雅的戲，給人最美感受的是她的唱。尹派的演唱魅力在于委婉深沉，但在不同傳人身上，也會有不同的運用與發揮。蕭雅的唱，在尹派女小生中是最為突出的。這不僅因為她有得天獨厚的嗓音天賦，更因為她的唱講究聲情并茂，以聲傳情，以情美聲。蕭雅深得尹派唱法真諦，特別注重聲音的舒展、氣息的通暢、運腔的自然、收放的自如，給人以較少雕琢、韻味純真的感受，更多地保留著尹派本色。蕭雅又并不自滿于此，她對自己的演唱提出了挑戰，不斷加以改進。她涉足通俗歌曲演唱，將通俗歌曲演唱的某些技巧有機融合于越劇藝術。她吸收了通俗歌曲的輕聲、氣聲等發聲方法，使得自己的尹派唱法更有輕柔的味道，更多情感的傳導，更有聲音的穿透力，從而完善了自己的演唱風格。這也正是觀眾喜愛蕭雅的所在。

看蕭雅的戲，令人難忘的還有她的表演、她對人物的刻畫塑造。蕭雅的表演特色可用大方穩重來形容，她的角色塑造可用細膩準確來概括。由于性別的緣故，越劇女小生有時難免給人柔弱之感，因此女小生的氣質十分重要。蕭雅表演的長處，首先在于她的整體感覺的舒展灑脫，她在舞臺上舉手投足，落落大方，沒有局促勉強之感；一招一式，自然妥帖，并無矯揉造作之嫌。演書生如《盤妻索妻》中的梁玉書，有書卷氣；扮將軍如《山河戀》中的申息，有英武氣。這體現在扮相上，體現在舞臺動作上，更體現在內在的氣質上，實屬不易。

演員最見功力之處，還在于對人物的把握與體現。在這方面，蕭雅也有許多成功的例子。《盤妻索妻》中的梁玉書，是一個比較復雜的角色。他是奸相之子，卻不同流合污;他深愛妻子，卻得不到妻子的回應。在得知妻子身世的真相后，他對妻子的同情和因妻子對他的誤解而生的委曲怨氣交雜于心。要表達好這一切，并非易事。蕭雅從劇本的具體情境出發，很好地體驗了人物此時此地的心理感受，層次清晰而細膩地將它們一一展示給了觀眾，這在《盤妻》、《明跡》兩場戲中表現得十分充分。

中秋之夜，成婚三月卻鮮有機會與妻子交流的梁玉書請妻子謝云霞一起賞月，聽說謝應允前來，蕭雅以大幅度的動作表達梁的欣喜萬分。及至見到云霞，云霞幾番冷淡使他頗為失望，蕭雅的表情于是添上了幾分尷尬。梁玉書竭力挽留妻子，為讓妻子改變心情，反復猜測妻子的心思，毫無結果后，蕭雅輕嘆一聲，無奈以對。妻子抽身回房后，蕭雅先是生氣，轉而又體諒妻子定有難言之隱。這其中角色的心理轉換，蕭雅都以表情、身段、演唱細致地一一傳達，相當細膩。而緊接的《明跡》一場，梁玉書在聽明真相后的復雜心理也很傳神，這里既有對妻子的同情，有弄清三月冷淡原因后的釋然與理解，也有對父母行為的氣憤，以及對自己被誤解的冤屈。蕭雅的表演具有絲絲入扣的層次感，把個中機趣、微妙、復雜自如灑脫地表演出來，顯示了她的功力和努力。

蕭雅對自己表演藝術的自我挑戰也很執著，近幾年排演的時裝劇《早春二月》與《秋海棠》，就是她執著挑戰的成果。越劇本擅長于古裝才子佳人戲，女小生更是如此。從技術層面講，時裝戲無古裝水袖可用，身段舞蹈都難以發揮；從內涵層面講，現代人的生活節奏與心理情感都應有時代印記。在演蕭澗秋與秋海棠兩個人物時，蕭雅根據時代與人物身份的不同，在演唱中適當加大了運腔吐字的力度，強化了蕭澗秋的書生與新青年的內在氣質，突出了秋海棠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對環境壓力的沉著應對。在運用舞臺技巧上，蕭雅借助圍巾、長衫的服裝設計，始終讓人物活在舞蹈的氣韻與節奏中。在《秋海棠》中，蕭雅還顯示了她對戲曲的多方面掌握，以相當不錯的京劇演唱開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看蕭雅，不光從舞臺上可以領略她的風采，而且在生活中可以看到她的不斷進取與挑戰自我的可貴精神。尤其是近幾年，結束了在美國的多年客居以及回國后的短暫適應后，蕭雅個人出資創辦了專門從事越劇文化活動的蕭雅文化藝術有限公司，開始了民營文化企業的創業之路。這在著名戲曲演員中是很少見的。如今公司已有五年的歷史，在這五年中，蕭雅先后推出了《狀元未了情》、《何文秀》(新版)、《盤妻索妻》、《秋海棠》等4臺大戲和1臺尹派經典折子戲，順利實現了公司創建時一年推出一臺新戲的計劃。這幾臺戲演出場次超過250場，觀眾超過20萬。她還以在《狀元未了情》中的出色表演榮獲第21屆中國戲劇梅花獎，取得了藝術、社會、經濟多方面的良好效益，相信她今后還會在不斷的挑戰中達到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