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上空的“斯大林雄鷹”

1941年8月，蘇聯飛機對納粹德國的首都實施了第一次空襲。

多年以來，蘇聯軍事史都在竭力回避1941年的話題，就連許多元帥的回憶錄也是從1943年開始寫起。于是，衛國戰爭最初幾個月蘇軍對柏林的轟炸，也被人們徹底遺忘。

“重要的是取勝，而不是代價”

1941年6月22日，納粹德國向蘇聯發動了進攻。次月，德軍已逼近列寧格勒、莫斯科和羅斯托夫。早在7月8日，希特勒就已經命令戈林將莫斯科和列寧格勒夷為平地，“消滅那里的居民以免得我們向他們提供過冬的食物”。7月底，德國空軍對莫斯科進行了第一次襲擊。從此，夜幕一降臨，敵機就會準時出現在蘇聯首都上空。

還擊德軍空襲柏林，對當時的蘇軍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是因為，德軍在白俄羅斯和波羅的海沿岸的“起飛跳板”距莫斯科僅幾百公里，而莫斯科到柏林卻有兩千公里之遙。蘇聯波羅的海艦隊海軍航空兵雖對此類作戰訓練有素，但它的作戰范圍僅從列寧格勒基地延伸到德國戰艦駐扎的皮勞（1946年后稱波羅的斯克）。在安裝加力裝置后，蘇軍DB-3f型遠程轟炸機可以飛到柳巴瓦。但對于柯尼斯堡（加里寧格勒）地區和稍遠的目標，只能從波羅的海艦隊在塔林的主基地起飛才行。而在塔林，蘇德兩軍已展開激戰。

蘇聯海軍人民委員庫茲涅佐夫與海軍總參謀長阿拉富佐夫一道，用了許多天來測算如何打到敵人首都。他們在塔林灣埃澤利島發現了一座不大的土機場，這是德軍尚未占領的蘇聯最靠西的領土。他們估計，從那里可以由海上飛抵柏林，但必須攜帶副油箱。

他們反復進行核算，最終得出結論：如果飛機攜帶全部燃料和不超過750公斤的炸彈（一枚500公斤炸彈或三枚250公斤炸彈），那么機組能飛越900公里到達柏林，然后返回，還有10-15%的燃料富余。這意味著，飛行員不能浪費時間，幾乎是直接進入轟炸，然后立即直線返航。哪怕飛行中耽擱20-30分鐘，他們都無法返回已方機場。如果計算有誤或運氣不佳，柏林上空就會成為蘇軍飛行員的墳墓。

海軍司令部和斯大林是否明白這點？沒有他們的首肯，誰又敢對如此重大的任務拍板呢？

與斯大林的多數將領不同，庫茲涅佐夫海軍上將戰前就一直在思索，如何迎接一場不可避免的空中搏殺。他麾下的每一名海軍飛行員都進行了海上遠程突襲訓練，并有2000多個小時的戰機飛行經驗。所以，在接到最高統帥的書面同意時，庫茲涅佐夫相當平靜地接受了斯大林附帶的“著名”提醒：“集體決定，個人負責?！彼勾罅指粗剞Z炸的政治意義，他愛說的一句話是：“重要的是取勝，而不是代價?！?/p>

千里空襲柏林

1941年8月8日，蘇聯對法西斯德國首都實施了第一次空襲。原先燈火通明的柏林，從此不得不長期陷入燈火管制的黑暗之中。蘇軍飛行員毫發無損地返回了基地，不過油料幾乎耗盡。飛機跌跌撞撞地著陸后，許多飛行員跌倒在飛機下。七個小時難以置信的緊張飛行，使他們疲憊地長時間躺在草地上不能動彈。

第一次空襲的成功，使斯大林受到很大鼓舞：“這是對德國人進攻莫斯科的一記耳光。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們的空軍不僅存在，而且還能飛入敵人大后方?！?/p>

包括普列奧布拉任斯基上校在內表現出色的飛行員，被授予了蘇聯英雄金星勛章。艦隊空航空兵的其余人員，外加空軍第40師的兩個機組，都在向他們那里集中，打擊力量迅速加強。

8月11日，新到的機組與波羅的海艦隊飛行員們一起，又踏上了轟炸柏林的航程。

然而，第一次被炸使敵人吸取了教訓。這一回，蘇軍飛機剛剛靠近海岸就遭到敵人猛烈炮火的攔擊，柏林上空的防空火力也吼叫起來。蘇聯空軍的損失急劇增加。

但后來每次空襲時，蘇軍都制定了特殊的戰術，暫時減少了損失。他們提升了飛行高度：在7000多米的高空，德國高射炮火沒有那么危險；敵人的夜間戰斗機即便裝上特別強大的前燈，也發揮不了多大威力。為執行斯大林擴大戰斗的命令，蘇軍需要一批新的經過特殊訓練的機組人員，但培訓已經來不及了：德軍迅速偵察到蘇軍轟炸機的起飛地點，開始拚命轟炸埃澤利島的跑道。而且，當時蘇軍眼看就要撤離塔林。

蘇聯英雄的失敗

斯大林了解到轟炸柏林只能用三顆炸彈后，便要求增加轟炸機的戰斗負載。為了說服“不輕信者”，斯大林把高級飛行員弗拉基米爾·科基納基派到埃澤利島。1937年，這位著名的試飛員用同樣的DB-3飛機，負載2噸貨物爬升到了10公里的高空。

普列奧布拉任斯基上校的飛行團也試圖從土機場載著成噸的物資起飛，但飛機沖出了跑道，試飛沒有成功。

然而，科基納基僅在機場上空繞飛了一圈，就趕緊降落了，沒有創造出任何奇跡，而隨后的一架飛機卻著了火。他只好沮喪地回到了莫斯科。

蘇聯英雄、功勛極地飛行員米哈伊爾·沃多皮亞諾夫接手了這件事。沃多皮亞諾夫是一位傳奇的王牌飛行員，他的勇氣和飛行技巧都是無以倫比的。1934年，因參與搶救在北極遇險的“切柳什金號”考察船人員，他被授予編號第6的蘇聯英雄金星勛章。

戰爭初期，沃多皮亞諾夫在列寧格勒指揮一個空軍師。盡管他認為斯大林打擊柏林的命令是合理的，但他預見到，轟炸柏林行動活的見證人將不會剩下太多——對于執行轟炸柏林的戰斗任務來說，該師的TB-7重型轟炸機還顯得“太嫩”。

西北方向的指揮官伏羅希洛夫元帥并沒有考慮這一情況。所以當伏羅希洛夫向領袖保證“空軍師已進入戰備狀態”時，沃多皮亞諾夫師長只能說：“遵命！”

8月10日子夜，部分飛機起飛后就由于技術故障中途返回了基地。而那些繼續飛往柏林的飛機，還沒有到達前線，就遭到了己方防空部隊炮火的攻擊。后來才清楚，高炮部隊和波羅的海艦隊航空兵殲擊機團，沒有接到這些飛機的飛行通報。結果，包括沃多皮亞諾夫指揮的飛機在內，全師只有5架轟炸機抵達最終目標。剛要接近柏林時，沃多皮亞諾夫的TB轟炸機的一個馬達熄火，但他仍然率領其余的飛機繼續轟炸。投彈完畢之后，他們被打散，然后各自單機返回。

在返航的終段，由于領航員的失誤，沃多皮亞諾夫的飛機出現在柯尼斯堡上空，被德國高炮打出了許多彈孔。由于燃料泄漏，TB緊急迫降在愛沙尼亞德占區低矮的樹林里。幸運的是，其中一名飛行員是愛沙尼亞當地人，他們得到了當地居民的幫助，全機組才順利地穿越了火線，逃過一劫。

這次出征的10架飛機，兩架被自己的防空火力打落，另有兩架飛機的命運即使到戰后都下落不明，最終只有兩架返回。

遭受這樣大的損失，沃多皮亞諾夫被撤銷了師長職位，1943年前一直作為普通飛行員參加戰斗。

當克里姆林宮追究責任之時，普列奧布拉任斯基飛行團的“斯大林雄鷹”仍舊在飛向柏林，整整一個月把希特勒分子攪得無法安睡。

蘇軍空襲柏林的行動到9月5日才終止。因為塔林淪陷后，蘇軍飛機已經不能再到埃澤利島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