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在東戈荒漠地底的傳奇

戈壁探尋恐龍蛋

風很熱，遠方蒸騰的熱氣在地面波波閃動。戈壁遙遠的地平線在腦海中畫成一個大圓，眼前這片荒漠，仿佛被烤得酥脆的牛皮紙，干燥得一碰就會碎。懶洋洋的世界里，找不著一絲生命的氣息。

月球表面般的戈壁，占蒙古面積約三分之一。望著荒涼的大地很難想像六千五百萬年前恐龍滅絕的時代，世界一片渾沌。也許是彗星撞地球，也許是火山爆發，空氣中彌漫了多少粉塵，才能淹沒當時的高山、湖泊，把戈壁鋪成這般平坦荒涼?

蒙古國南戈壁省的巴顏札格，有全世界最大規模的恐龍化石區，但可惜紅土間只剩碎骨殘跡，想目睹最完整的蒙古恐龍，得往美國的恐龍博物館參觀了。據說，東戈壁近年又發現了恐龍化石，我們在東戈壁博物館館長Altangerel的帶領下，來到這片恐龍埋藏地。附近景觀是一片波浪似的瀚海，我看見了整具躺在紅土中的恐龍，約是駱駝的大小，再加上三米多長的大尾巴。Altangerel說，這恐龍骨是自己露出來的，沒有人去挖它。戈壁一年才下那么丁點兒雨，狂風掃、雨水滴，兩億年后才冒出了地面。

館長請我挖開了一堆沙，里頭竟藏了一顆大恐龍蛋，我們抱著恐龍蛋撫摸，很踏實的感覺，想著它會不會突然“滋滋”地開裂，鉆出一尾小恐龍?感動得淚光在眼里打轉。這顆恐龍蛋沒有被關在博物館的玻璃柜中是Altangerel發現后仍埋藏回原址的。

深藏藝術珍寶的蒙古人

A1tangerel順帶我們參觀了在荒漠上重建的哈木林寺，初見兩間新建的廟宇只感覺簡陋，頗令人失望，但當了解故事的背景后，卻深深地被感動了。

由于歷史上的宗教爭斗，連這么偏僻的地方也沒有躲過，哈木林寺曾徹底被摧毀，128名喇嘛也全遭殺害。Altangerel的爺爺也是喇嘛，冒生命危險將64箱佛教文物藏在戈壁中，并且嚴格訓練Altangerel記誦每一樣古物的條目與故事，直到臨終前才告知他17處藏寶地點。64箱古董，可以賣很多錢!對于生活條件極艱困的蒙古人更是一大筆財富。Altangerel大可搬到烏蘭巴托做個富有的古董商但他卻選擇留在貧困的戈壁，想辦法籌錢復建舊廟，并且興建了東戈壁省的宗教博物館、歷史博物館，把64箱古董全部掛到廟里和博物館里。并且計劃將來還要蓋恐龍博物館，以及成立恐龍保護區。

原來的哈木林寺，是1824年高僧丹增熱布嘉建造的，當時附近的景觀并非如此荒涼，有許多榆樹生長成林，甚至還設有圖書館、博物館與小學等，是大戈壁地區宗教、文化、藝術及教育中心。我們在寺廟附近找到了一大片平地，隱約可見突起的屋腳圍成的方形，很難想像在這荒漠中，竟曾有個蒙古第一座的大型歌劇院。

戈壁宗教藝術傳奇

因為旅行中相遇的小故事，讓我們與當地的歷史有了連結，蒙古宗教的故事與藝術，便成了旅者生命中的一部分。盡管當地留存的藝術文物未必是最典型、精致的，但從參觀古跡現場以及寺廟與博物館陳列當中的許多細節，能窺見蒙古宗教藝術的樣貌，以及一位活佛的傳奇。蒙古從窩闊臺時代開始信奉藏傳佛教，牽動了草原藝術的發展方向，像是文學、戲劇、雕刻，音樂、跳藏舞的面具、佛像雕刻……甚至人生觀都受到佛教深遠的影響。

Altangerel如數家珍地介紹著博物館，據說1840年代活佛成立全蒙古第一座博物館(位于哈木林寺內)，收藏達官顯要送的禮品和走訪世界各地時的收藏，以及他所創作的300首詩、100首歌曲、哲學文集、歌劇、宗教繪畫等共一萬件文物。Altangerel不無惋惜地說，可惜被搶救下來的只有那64箱。

一張英姿煥發的畫像，正是傳奇的丹增熱布嘉(D.Ravjaa，1803～1856)——哈木林寺的創建者，也是有名的詩人、藝術家、社會評論家、宗教家。玻璃柜中，保存了他童年的玩具，當時六歲的他，與父親以乞討為生。一頂僧帽則是他八歲以后戴的他被認定為五世Gobi Noyon Khutagt活佛，七八歲即有過人天賦，尤其會做詩。因天資聰穎17歲即完成基本的佛教學業，19歲建造哈木林寺，我們可以從博物館中的陳列，欣賞到當時留下的佛教藝術品與文物，像是精致的銅雕佛像、唐卡繪畫、禮佛的法器，以及跳藏舞TSAM的木雕面具等，這些都是蒙古的宗教藝術品。

在藏舞的啟發下，1830年，蒙古歌舞劇開始萌芽。丹增熱布嘉開始創作歌舞劇，并成立專業的劇團及劇院。AItangerel指著一座模型介紹說：“這是當年蒙古第一座大型歌劇院有兩層樓及樂團專用的包廂。”而旁邊的一本古日的手稿，正是活佛創作的300人大型音樂劇《月夜布谷鳥》的劇本，劇中包含了傳統禮儀并充分展現了傳統習俗。他說：“這部劇當年在戈壁地區各寺廟演出至1920年。直到這兩年，我們又重新訓練了一批人才將這部劇搬出臺面恢復了演出”。

丹增熱布嘉因尊崇女性，也創作了很多歌曲頌揚母親與女人的偉大，其中一首ulemjiin Chanar(意為：Great quality，至高無上的尊崇)至今仍相當流行。他是當時全蒙古惟一提倡兩性平等的人，并且開了女人也可以念書的先例。回想起哈木林寺旁的山丘上有兩座并列的敖包(祈福的石堆)，Altangerel說，兩座似乳房形象的敖包，正是象征母親的偉大。

經過十多年的努力，Altangerel率領民眾重建過去的文化。寺廟附近有個圣地“香巴拉”，當年曾有108座白塔，在去年也恢復興建完工，恢復了當年香巴拉的樣貌。我們正巧趕上香巴拉重建的落成慶典，隨著數千人在高低起伏的荒漠中步行四公里，去往瀚海中的香巴拉。在Ulemjiin Chanar歌曲的高亢繚繞聲中，我深刻感受著蒙古人最虔誠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