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金,快過來救救急,我得上廁所,你幫我把這個盯住。張小兀的突然喊叫,像鋒利的刀,劃破了辦公室內水面一樣的平靜。
去去去,我才不管你那些破事,我正忙著呢。老金把臉更努力地貼向桌子上的圖紙,一副難以自拔的樣子。
忙什么你啊,領導沒來,你再忙還不是白忙活。來,就一會,我把廁所里的時間再一次提速。張小兀見老金還不想動,就跑過來一把抱住他上半身,連拖帶拽地把他弄到自己的電腦前,摁到椅子里。張小兀手指著屏幕說,就這個,藍花有毒,正說著喝酒的事。你現在就是我善解花語了,像這樣,把要說的話打在發言欄,一回車就上去了。如果我回來,你讓她下線了,說明你要么是太沒水平,要么就是心腸太冷缺少助人為樂的精神。
老金還在掙脫,張小兀一只手將他往下摁,一只手打開抽屜,捻出幾張手紙,三步一跳地奔出辦公室。老金一時還沒有適應花花綠綠的電腦屏幕,藍花有毒的名字一溜排了下來,后面跟的都是問號。老金說過,他堅決不網戀,也就是堅決不虛擬生活。他說自己要么就真槍實彈地做,要么就什么都不干,堅決不把寶貴的生命浪費在沒有意義的幻想之上。現在他是臨場救急,他的身份是張小兀,不對,是張小兀的網名善解花語。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老金有點氣憤,覺得這些人真墮落,竟然用這種方式。但他又不想太得罪張小兀。藍花有毒的名字后面出現字了,你再不說話我就走了。老金趕緊在發言欄里打上“我剛才有點事”。老金在心里罵著張小兀,這個小王八蛋,壞我老金的操行,我什么時候對一個女人撒過謊。藍花有毒說,哈哈,我還以為你被我的毒酒放倒了呢。
老金說,哪能呢,我可是千杯不醉啊。藍花有毒說,你不是從不喝酒,總是清醒地看別人醉后的丑態嗎,怎么又成了酒仙?老金又在心里罵張小兀小王八蛋,你走的時候也不說個清楚。怪不得平時總是這毛病那毛病地不喝酒,原來你還這么用心險惡,以后要多防備一點。他在屏幕上打出一行,跟別人當然不能喝,喝你的酒我就不必了,我要讓你看我的丑態。
哈哈,是真心話嗎?我還沒有遇到過想讓別人看自己出丑的人哩。
我與眾不同啊。
我看你是虛偽。
不是虛偽,是虛擬。這是在網上,要是見了面,你就會看到我的丑態也很可愛。
哈哈,你又忘了,我們約定不見面的,而且明確了不談論見面的事。
哦?看來我今天是喝多了,突然就有了見你的想法,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樣子,讓你的毒酒毒一下,能在你的花下死也不錯啊。老金恨恨想著,我把你的事往反方向引,我看你回來怎么收場。
藍花有毒又是“哈哈”了一下,說不聊了,今天老是覺得身上沒有勁,做什么事都提不起來精神。
老金趕忙說,那不行,你不能走。
藍花有毒問,為什么?
越沒精神的時候越要聊天,我來給你提精神啊。老金心里急,這個小王八蛋怎么還沒有屙好?
你說說,怎么給我提精神。藍花有毒似乎也不是淑女,猶抱琵琶,半推半就。
我給你講幾個段子,最葷最惡心的,行不行?老金這回是試探,他沒有把握,害怕她再要走,不好向張小兀交待。
好吧。沒想到藍花有毒這么容易就答應了,看來網上的人真的很開放,沒見過面的異性竟然就談曖昧的事了。天曉得張小兀和她聊到什么程度了。
老金搜腸刮肚,那些平時張口就來的段子在關鍵時刻卻跑得無影無蹤。他抓耳撓腮地急,手機突然響了,他趕緊把來電摁掉,打開收件箱,一條一條選擇,他突然有了新打算,不給她太黃的:“學問之美,在于使人一頭霧水;詩歌之美,在于煽動男女出軌;女人之美,在于蠢得無怨無悔;男人之美,在于說謊說得白日見鬼。”
這還算葷段子?看來你還是處男,不過這個段子也有一點道理。
老金取了一張紙,記下網址,揣到口袋里。
張小兀終于一臉燦爛地回來了,老金只好訕訕離開。
這時候老金再也不能把精力集中到圖紙上了。他的臉對著自己的桌子,目光卻不時飄向張小兀那邊,耳朵更是全力捕捉那里的一點點動靜。
二
老金給老婆發了短信說晚上要加班,下班后到附近的大排檔吃了點東西就飛快地跑回辦公室。辦公大樓里的人好像都走光了,他的腳雖然很努力地輕拿輕放,但仍然在大樓的走廊里“咚咚”地發出巨大的回響。他心跳得厲害,更加小心翼翼,像一個小偷一樣進了辦公室。他摁亮燈,攤開圖紙,拿幾本書壓上,又打開幾本雜志,把筆放在上面。這時候他才打開他的電腦,把抄下來的地址鍵入地址欄,回車。這是一個叫“四十不惑”的聊天室,左邊用戶列表上就三個:所有人、四十沒有家、過客1。老金明白過客就是自己,他要是想有頭有臉的還得起個名字注冊。他沒急著注冊,就盯著屏幕看。聊天室里的人越來越多了,有的人進來停一會又走了,有的來了發了幾句言就呆子一樣把頭像掛上半天不動。主畫面上一行一行的字滾動,有找熟人的,有問有沒有聊天的,有的在上面發各種各樣的廣告,還有的非常露骨地說,有沒有某某城市的女子(男子)可以一夜情。
突然,樓道里響起了腳步聲,還有說話聲,像是兩個人。老金趕忙關了電腦,把臉插進打開的雜志中去,耳朵卻努力往走廊里伸。是一男一女,他聽出了男的是局長,女的聲音也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了。他明白到了緊要關口,該怎么辦?關燈裝著沒人顯然不行,因為聽到了女人說有人了。跑出去打招呼更不行,見到不該見的人,看到不該看的事,以后要是有人議論,自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以靜制動吧,他仍然保持原來的姿勢,靜聽外面的變化。
樓道里安靜了一時,很快一個人的腳步向他辦公室走來。老金特別緊張,心提得高高的,幾乎堵住了他的呼吸。局長一改往常直接進入的方式,敲了敲門,才進來。
是小金啊,下班怎么沒回家?
老金趕忙站起來,說趕一個材料,快結束了,不搞完了回家睡不著。
局長往前走兩步。老金害怕他看出自己的破綻,趕忙離開桌子,很謙卑的樣子向局長迎了兩步,說局長辛苦,到現在還沒有休息。
找市里要項目,請人家喝酒,剛散。一身酒氣的,到辦公室散散酒氣再回家。不然,你嫂子會罵的。
這是局長跟老金第一次用“你嫂子”稱呼夫人,老金覺得自己與局長一下子近了許多,不禁心里一陣熱乎。他挺了挺胸說,你們當領導的也真不容易,要考慮那么多事,別把身體搞壞了。
局長哈哈一笑,說很多人不理解,還以為我們搞腐敗,喜歡大吃大喝呢。
老金一聽就急了,聲音陡然提高,誰敢說,誰說局長大吃大喝我就找他算賬,局長為了全局的職工,不分白天黑夜地操心,誰能這樣沒良心。
難得你了。局長并沒有跟著激動,而是伸手拍拍老金,說你忙吧,忙完就回去,以后我們局要發展,還靠你們年輕人,你一定要注意身體。說完,轉身走了。
老金看到局長出了門,才把門帶實。他又打開電腦,進入聊天室,千奇百怪的名字更多了,上面還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信息。沒有藍花有毒。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那些滾動的文字像煙花一樣在屏幕上無聲地閃亮,消失。他覺得這里的確很虛無,沒有意思,摁滅電源按鈕,屏幕黑了,他的眼也黑了。他坐了一會想想局長的話,“嘿嘿”地笑了兩聲,起身,把桌子整理回原樣,關燈,鎖門,大踏步地走到走廊上,走下樓梯。他的腳步聲第一次這樣有力、輝煌地在這個辦公樓中發出鏗鏘的聲響。
三
老金等到了藍花有毒是在幾天后的一個中午。在這幾天中,老金有空就要上網看看,并熟練地掌握了上網聊天所必需的所有技術。他注冊了一個網名“鉆石王老五”,雖然自己還不富裕,但并不妨礙他認為將來會有很多錢。好了,老金現在是鉆石王老五了,他可以被網絡中那些人虛幻成擁有萬貫家財、坐名車、住豪宅、身邊美女如云的大款了。當藍花有毒在老金的視野里一出現,鉆石王老五就像埋伏守候了太久的獵犬一樣迅速沖上去,一口咬住,緊緊地,絲毫不放松。
你好啊,藍花,你還記得我嗎?老金雖然用的是新名字,但他并不想把那段歷史忽略掉。
……
看樣子是記不得了,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都有幾分水性,這么快就把老朋友給忘了。
你好,我剛上來,沒注意到。藍花有毒終于轉過頭來。
老金沒打算和她糊弄下去,就打上一行字:你肯定想不起我了,我是那個處男。
處男?現在哪里還有處男,你真幽默!
是你命名的啊,你忘了吧。
沒有忘,只是你換了馬甲,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女人總是表面化。上次是馬甲里面換了人,你沒有發現;這人一換馬甲你就在意了。
哈哈,我不明白。
我不是善解花語,那天我是替善解花語把你給掛住。我是鉆石王老五。
我感覺到了,我說你說話怎么老是前言不搭后語的呢。
這就是女人的毛病,不喜歡看問題的本質。單位里如果誰穿了一件新衣服,女同事總是要看上半天,仿佛這個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樣。
你比他就是有點意思。
這又是一個毛病,喜歡把兩個人作比較。其實我和別人不具有可比性,我就是我,別人是別人。
與眾不同,對吧?
也可以這樣說。
我看你也夠毛病的,也是男人的通病吧,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為是。我有點事,下了。88。藍花有毒把這些字發到屏幕上就消失了。老金跟著發了一大串“別別別……”她也沒有理會。他不甘心,又轉了幾個聊天室,還是沒有找到。她會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跟張小兀說呢?他擔心,給她一個留言說我覺得你很不俗,想和你交朋友。如果朋友不成應該仁義在,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善解花語,我們一個辦公室,不好相處。
他還是不放心。老金在辦公室一直有很正經的形象。下午他借故到張小兀的身后轉了幾趟,發現他的電腦雖然開著,但沒有進入聊天室。他就問,你把那個有毒的藍花解得怎么樣了?張小兀說,早搞定了。他拍拍張小兀的后背說,后生兇猛啊,防止你老婆發現把你給廢了。張小兀把頭搖得像要飛出去一樣,說不會不會不會的,我老婆從來不管我,我把女人帶回家,她還會為我們做飯鋪床。沒有這點本事,還叫男人?一聽這話,辦公室里的女人們炸開了,一起罵道,死去吧,張小兀,你是男人了,但不是人了!
在女人的叫罵聲中,老金縮回到自己桌子后面,抱起一本書看。張小兀仍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和那些女人繼續鬧著。這時,科主任推門進來,站在門口向老金招了招手喊,老金,你過來一下。
老金問什么事。主任諱莫如深地笑笑,說你過來就知道了。老金只好站起來,緊走幾步跟了出去。
來找老金的是局人事部的兩個干事,說是要考察老金,組織上要對他的工作進行新的安排。老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跳一陣加快,渾身很快熱了起來。他身子微微前傾,一改往日的不卑不亢以極端虔敬,極有條理、見解獨到地回答了被提及的問題,直到兩個人非常滿意地合上筆記本。
老金用手機跟老婆說,晚上要加班。老婆埋怨他不發短信,打一次電話多花三毛錢,說現在什么都漲價,就是工資不漲,這日子沒辦法過了。老金看看手機顯示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分鐘,就大吼道,你有完沒完,真他媽的頭發長見識短,像你這樣成天雞毛蒜皮的,永遠都漲不上工資!
掛了電話,老金挺了挺身子,覺得自己突然高大了許多,胸中充滿了豪邁之氣。老金帶著這樣的雄偉氣魄回到了辦公室,大家都把頭抬起來看著他。他知道自己現在成了一個吊得很高的懸念了,但不能輕意解開。他想這幫人真是無聊、無知、庸俗瑣碎,渾渾噩噩,不足為謀。如果能順利升遷,自己將會搬走,搬到一個單獨的辦公室,不需要再與這些人為伍了。自己可以安心地看書、搞點研究、弄出成果來,也不辜負局長栽培一場。還有,就是時間更自由了,可以一個人在辦公室上網,找藍花有毒聊天。這個藍花有毒,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呢?
四
你們活得也太累了吧?
老金被藍花有毒的回復激活了。他眼盯著電腦屏幕已經好幾個小時了。辦公大樓晚上10點關門,如果藍花有毒再不來,他必須關掉電腦回家了,他不能睡在辦公室。
生存第一啊,心靈里的東西很虛,飽暖之后才能考慮。老金突然有點傷感,覺得自己實際上活得也是很無奈。
在哪里?藍有毒花居然關心了他一下。
在辦公室。
怎么這么晚了還不回家?
還不是因為你嗎?怕你被善解花語給解了,我在單位就難混了。
哈哈,回家遲了不好交待吧。
怎么會呢。好歹我也是個男子漢,戶口簿上的戶主。
別吹了,在中國的家庭里,就很少有男子漢。據說日本女人就特別羨慕,她們說中國女人能夠算出丈夫每天什么時候回家,誤差只有幾分鐘。還說中國女人有安全感。
這是錯覺,在我們這里,所有的規則里都有潛規則,所謂婚姻規則都是表面的,每個人都在努力從規則甚至潛規則中逃脫出來。比如,人雖按時回家了,但在家之外的時間呢?這些時間就不能做婚姻規則之外的事情了?比如,上班時和你聊天,搞網戀,聽說,現在都有人在網上做愛了,你說光按時回家有什么用?
有道理。像你這樣說,那么法律、道德都沒有用了。這社會不亂套了?
憑良心吧。中國人向來注重并提倡自律。像我可以不按時回家,但不在家的時候也很守規矩。
哈,男人之美,在于說謊說得白日見鬼。要是我沒有記錯,這應該是你自己說的。你守規矩守得等到半夜找一個女子聊天。
我等你不是對你有什么企圖。你到底答應不答應不把這些事對善解花語說啊?
答應。你可以回家了。
這么冷啊!我為你等了這么長時間,你一點知熱知冷的話都沒有?
說什么呢?你費心了,你辛苦了,還是其它什么?
好了,還不如不說。我下了,你忙吧。88。
回到家,老婆已經睡下了。老金清洗了自己之后,一躺到床上,老婆就坐了起來,說你干什么去了?搞這么晚。
老金拉出一臉無奈的樣子,說我早就煩了,領導不讓走,要多玩一會,你說我怎么辦?我能跟他們說老婆在家等著?我們科的張小兀,科主任喊他去打牌,正好他岳父住院輪到他看護,他推掉了。好了,以后科里一有活動,主任就叫他回家,他那難受勁你沒有見過,特別可憐。
你還有理呢。你們整天整夜陪領導又有什么好處?也沒多發一點獎金給你。
說你頭發長見識短你還不服氣,你知道嗎,局長都說我是人才,今天下午局人事部的人已經找我談話了,有好事!
什么好事?老婆一下子興奮起來。能提拔你?你也早該提拔了。
是呀。你都說我早該提拔了,可領導看不上又有什么用。我不會拍馬屁送禮,不就靠平時裝老實、態度好、聽領導話認真干好工作?你還這那的。
我怎么這那的了,你什么時候說工作、加班我拖過你后腿的。
有,一回來就給臉子看。我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想多掙錢,想提上去,還不是為了家,為了你以后能更體面地生活。你倒好,一回來就像審問犯人似的。
好,好,好,這下你得理了。以后我注意行了吧。不過,有一條,你以后升官也好,發達也好,如果在外面搞什么花花事,我就叫你身敗名裂,徹底完蛋!
你怎么這么低級趣味呢?我跟你說,你不要拿人家來比我,我和別人不一樣。我只要事業。
五
老金的任命通知很快下來了。原地提拔為科室主任,原主任調任他處。老金上任的第二天,局長便帶上他們的處長到他辦公室里坐了一會,然后又讓他陪著到了他們處里的幾個辦公室轉了轉。老金跟在后面,很有點狐假虎威的味道。不僅如此,局長還親自安排行政處把老金的單獨辦公室用具重新配備了,包括一臺筆記本電腦。老金自己又買了一個視頻聊天用的攝像頭。現在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上午, 老金就在網上遇到了藍花有毒。他和藍花有毒聊了一會,覺得她心不在焉的,立即想到了她可能也在和張小兀聊天。他轉到了原來的辦公室。辦公室里的人還像原來一樣,各忙各的,沒有一個人理他。他也像什么事情都沒有一樣,微笑著,在每個人后面站一會。最后他來到張小兀的身后,張小兀果然在和藍花有毒聊天。他在心里惡狠狠地罵了一聲小王八蛋,又裝作不在意地把頭湊了上去說,小兀啊,這么忙,要是忙不過來,還找我老金幫你代勞一下。張小兀沒有回頭,繼續忙活著,說不用,你現在是領導了,我哪敢?老金“哈哈”一笑,這就見外了,咱們還是伙計,把活干好了,什么事都好說。不過,我倒覺得,你年紀輕輕的,把時間荒廢在這個上面很劃不來。你們大家說是不是?老金突然把聲音提高了八度,像是用力把大家的頭都提溜了起來,大家把目光都投射過來,不知道老金和張小兀發生了什么事。老金說,既然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活,我就再說兩句,我們在一個辦公室工作了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比如我的脾氣、我的愛好、我的方式,我不強求大家都要像我一樣,但我認為人要有上進心,要為任何一個機會做好準備。所以,我希望大家多看看書,多了解了解與工作有關的信息,工作時間盡量少做與工作無關的事情。
說完,老金不再看任何人,雖然所有人包括張小兀,都張大了嘴巴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他快速地離開辦公室,用勁把辦公室門帶上。
回到自己辦公室,他再次登錄到網站聊天室,果然善解花語消失了。他對著電腦“嘿嘿”地笑了幾聲,說還是當領導好,資源優先,包括虛擬的。他很得意地小聲嘀咕了一句“小王八蛋,跟我老金玩”!立即點擊藍花有毒,說你現在忙嗎?
不忙,你呢?
我也不忙。只是心情不好。
一個大男人說什么心情不好,煞風景。
男人也是人啊,有七情六欲。
這我倒知道。你說說吧,有什么煩惱的,姐姐我幫你解解。
你怎么成姐姐了?
我本來就是姐姐啊。這個聊天室里的男人都喜歡找姐姐,所以我就是姐姐了。
為什么?
四十歲的男人正是工作、家庭壓力都最大的時候。他們需要別人來撫慰。但在現實生活里,他們還得把自己包裹在堅硬的殼里,到了網上,大家天南地北的,就可以找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安撫安撫。這個女人非姐姐莫屬。
有點道理。不過你是藍花有毒,誰敢讓你毒一下呢?
我這個“毒”大家都喜歡。就像聊齋中的那些狐仙,許多男人都在想著自己能遇上一回。因為狐仙比那些良家婦女要善良多了。
我真搞不懂,有人能喜歡毒,狐貍能善良?
毒應有味啊,狐仙當然要比居家過日子的女人風騷多了。而且她們的善良是隱在背后的。這就是中國文化。我說過,絕大多數的男人都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強大著呢,能把什么事都擺平。所以對有毒有味的都要去嘗一嘗了。
哈哈,藍花說得好。不過,像你這樣太理性了也不好,不可愛。
我是姐姐啊,我要給你把思想扣子解開,就要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成了善解花語了。
哈哈。不過,我倒覺得你們男人很沒有意思的,喜歡爭強好勝,勾心斗角的。
怎么這么說?
比如你和善解花語,就不協調。
他說我壞話了?
那倒沒有,你連找我聊天的事都怕他知道,防備的事情也太多了。他是你領導吧。
恰恰相反,我是他領導。
我不信。哪有領導怕手下的,哪有領導幫部下聊天的?
這個是不好解釋。我也怕他,我是怕所有不好領導的人。領導也有很多不能放在桌面上的事情。比如上班時間聊天。哦,對了,你怎么也在上班時間上網聊天?
我上不上班無所謂。
你是做什么的,不會是全職太太吧。
那倒不是,但我很自由,特別是時間上。
那?
知道你想說什么,我也不是二奶,哈哈。
好了,你不說我也不猜了,浪費時間。
怎么才叫不浪費時間呢?
我認為人做所有事情都有功利目的的,比如我和你聊天,排解不好的心情,得到更多的信息,了解另外一個世界,當然要有可能,發展我們的感情。
像你這樣冷靜、理智的人還能有感情,還要發展感情?荒唐。
藍花有毒發出這些字又隱去了。老金一上午都把電腦開著,在這個聊天室上掛著,就是不見藍花有毒再上線。
六
什么叫感情,難道像動物一樣一見面就沖動地用身體表達就叫感情?
老金憤憤不平,他把這段話作為留言發給藍花有毒,仿佛是和她面對面地大吵了一頓,把她給批駁得體無完膚,心里才痛快了一些。
沉不住氣了吧。又一個柳下惠啊,你見到漂亮女人能身體一點反應都沒有,無動于衷?藍花有毒一上線就給老金回復,老金對著屏幕又是“嘿嘿”一笑。他把電腦開著,讓自己保持上線狀態,但不對她做出響應,而是游哉悠哉地繼續處理著工作上的事情。他在心里發狠地想,我倒要看看到底誰能沉得住氣。藍花有毒的發言又上了,你在不在?過了一會又上去一行,不在你掛著干什么?像個木頭人一樣。過了一會又是一行,再不出來我就走了!!老金還是笑嘻嘻的,在心里對自己說,我就是柳下惠,我就對你無動于衷!藍花有毒還是沒有走,不斷地發出信息,來了沒有啊。在她的信息中間,還有幾個署名為聊友多少多少的,不斷地發出“郁悶中,郁悶中,視頻聊天,愿意的加我QQ,視頻做愛,沒視頻的勿擾,本人在線隱身”、“您好,成人電影,精彩大片、色情偷窺、幽默搞笑、本站應有盡有”,后面跟著一個網址。老金同樣報以微笑。快下班了,老金晃到了電腦前,藍花有毒仍然在上面,像鬧市口的一個風塵女子一樣,孤獨地守望著什么。老金心中有些不忍,但只是一閃而過,他在鍵盤“啪啪”打出“上午開了一個會,害怕你來了又走,就掛在了上面,謝謝你等我啊”,回車,上去。
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呢?會開完了?天天工作的人總是很辛苦。
不工作也不行啊,一要生存,二要養家,三要精神寄托。
怎么還有精神寄托,沒有工作精神就沒地方放了?
當然,一個男人成天無所事事肯定不行,男人要有事業,要打天下的。這才能真正支撐起一個男人。
你是一個好男人!
不敢當。努力做一個好男人。
你的事業是什么,是一統天下,還是把天下三分?
呵呵,都不是。我的天下是,負責地工作,老婆孩子,父母親戚,還有幾個朋友。
沒有我嗎?
有啊,你在心里,最深處的地方。
金屋藏嬌啊。我不干。我要當女人就要像虞姬一樣,跟隨你闖蕩,幫你打天下。
感動!老金打上兩個字的同時打了一個擁抱的表情。
藍花有毒當即回應了一個滿面羞紅。
老金說,我肯定不是處男了,我看你倒像是處女了。
處女并不只是一個物質上的詞,在精神上,我和你是第一次,當然還是處女了。
這個說法有意思。我喜歡處女。老金又打上一個擁抱的表情,后面跟了三個字:緊緊地!
藍花有毒回應了一個擁抱和“緊緊地!”
老金心里一陣潮水,下面竟然有了反應。結婚十幾年了,一句話就能讓他有感覺的基本上沒有過。他突然有點傷感,在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字:也許我們一輩子都見不到面,永遠不會有真正擁抱的機會。人生就是這樣讓人絕望。
那倒不一定。
不一定的機率太小了,對吧?
你不是很自信嗎,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
不是你說的嗎?這個年齡的男人壓力最大,心里很少有快活的時候,以前我從來不上網聊天,和你聊了幾回,覺得也不錯,反正天各一方,誰也見不到誰,說什么話反而放心,所以就很放松。
我一直堅持的原則是只聊天不見面,不過我今天竟然有想見你的沖動了。我要到你那去,你敢出來見我嗎?
當然。
那好,今晚,8點,在你們市的上林苑大酒店11樓1186房間,我在那等你。
你又開玩笑。
真的,我正在你們這兒出差,我猶豫了一上午才決定見你,你不要讓我后悔這個決定,要是見不到我全是你的責任。
下午不行嗎?晚上我要回家啊。
不行,下午我還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處理。你晚上回家遲一些不行嗎?
好吧,一切聽你的,不見不散。如果你誑我,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這句話好像是一個小女生的臺詞。
不管怎么樣,你要是拿我開心,我肯定饒不了你!
七
7點50,上林苑大酒店大廳,老金走向電梯。左邊的電梯剛要關閉,老金一個箭步沖上,用力摁住向上的箭頭,門又開了,他擠了進去,大口大口地喘氣。喘息未定,后面出現一個聲音說,是小金吧,你怎么來這里了?老金回頭一看,是局長,馬上在臉上堆滿了笑,腰不自覺地彎下了一點。局長笑瞇瞇的,很溫暖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件需要認真研讀的藝術品。老金頭腦里飛轉,很快接上了話,說我有一個朋友到這里出差,我來看看她。說完后,他又有點后悔,假如局長要知道是一個網友,而且是一個女網友,他會怎么想。想到此,他感覺到后背上面一陣涼意。局長并沒有在意,仍然面帶微笑,說工作還適應吧,你原來就在這個單位,情況都熟悉,業務應該不成問題,關鍵是要有朝氣,要有魄力,把工作都抓好,盡快打開局面。老金腰彎得更低了,一個勁地點頭,說是是是。局長又說,你大膽地干,我支持你。當然,你有什么事,還是先向你們處長請示、匯報。老金不斷地彎腰、點頭、說是,心里越來越緊張,好在電梯的門開了,局長說我先下了,晚上在這里請一個副市長,是有關項目的事。
局長一出電梯,老金腰又直了回來,手指往頭發里一叉,都是汗。好險啊!
電梯到了11樓1186門口,按門鈴,好聽的“叮咚”聲,里面一個女聲,門沒有鎖,進來。擰鎖把,“吱”的一個長聲,門開了,里面黑乎乎的。老金看不清房間內的情況,試探著抬腳邁步。
有鬼!女聲在黑暗里突然喊道。
啊!老金一聲驚嘆,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啪”,燈亮了,女聲在笑,膽子這么小啊,我要真是狐仙你肯定被嚇跑了。
老金揉著胸口說,我剛才遇到我們局長,已經嚇出一身汗了,你又來這一出,我有幾個魂都要被嚇掉了。
女聲笑吟吟地過來,一只手搭在老金的肩膀上,一只手繞到老金的背后,輕輕地撫著,說真對不起,怕你不好意思,所以先黑暗一下。
老金從驚嚇中出來,身體還是莫名地冷著,甚至有點發抖。再抬眼看看眼前的女子,像是成熟的婦人,優雅中透出精干,一個很不一般的女子。他還是有些尷尬,把她的手從肩上拿下,握住,兩個人一起向里走,走到沙發處,坐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找不到話題。空氣絲絲地流動,房間里是死一般的靜默。她的手還在老金的手里捏著,手心濕潤,不知道是誰的汗。兩人都很緊張。老金想進一步動作,把她的手往自己這邊拉,女人就勢倒在他的懷里。他的手臂環抱住她,緊緊地用力。
這時候,老金的手機響了,老金又一次被嚇,他“騰”地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打開,摁下接聽鍵。
是局長的聲音。老金的背彎了幾分,吐出的聲音又咽下去一半。局長問,是小金嗎?老金答,是我,局長。局長問,你還在上林苑嗎?老金四下瞅瞅,藍花有毒坐在沙發上沒有動靜,窗簾緊緊地遮住外面的世界,但他卻不得不如實回答,是的,局長,我在上林苑。局長又問,和你朋友在一起?老金老老實實地回答,是的,局長。局長問,他們幾個人?老金答,一個人。局長說,這樣吧,你下來,把你的朋友帶著。我今天請的副市長分管的工作,在我們局里就是你們處的事情,本來不打算叫你們處的人,你正好碰上,一同陪一下,以后匯報、請示工作也方便。老金知道這是局長在有意給自己創造機會,想更好地培養自己,但卻把他推到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境地。他愣著,看看藍花有毒,看看手機,不知如何回答。藍花有毒問怎么回事,老金捂住手機說我們局長喊你跟我一道下去陪他請的客人。藍花有毒說我不去。聲音非常堅決。老金就放開手對局長說,局長,我朋友說她還有事。局長說,那你就下來吧,快點,市領導馬上就到。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老金看著手機繼續發愣。藍花有毒問,他怎么說的?老金說,他要我下去,說是市長要來,要我去陪。我是剛剛才提拔的主任,我們的局長對我很好。他決定著我的命運啊。藍花有毒把右手的食指抵到左手的掌心,說你不要解釋了,我這點事還不懂嗎?我不會耽誤你的前程的。老金感到藍花有毒的話里和眼里都是幽怨,心里生出疼痛,再回到沙發上伸出手去抱她。她好像并不領情,身子在他的懷里扭動著,最終掙脫了他。老金見這樣也進行不了什么,就說,你等我,我陪完他們就回來,大不了我今夜不回家了。藍花有毒眼里閃現了一絲亮光,但很快就沒有了,說你看著辦吧,我反正是一個人在這里。
酒喝到快10點結束,局長又把大家拉到歌廳里唱歌,老金想走但不敢提出,只好假裝興奮地陪著,直到12點多了,局長才說走,并喊他跟車,他不好推辭。送走了市里領導,他坐在局長的車子里,到了局長的樓下,局長說,小金今天表現不錯,不過你的酒量還是不行,得練。又轉向司機說,小金喝多了,你負責把他送回家,交給他老婆,有什么閃失,我拿你是問。出了局長住的小區,老金就要下車,說自己能回家,但司機不讓,說你要是不想讓我下崗,就讓我服務一下吧。再說了,局長那么器重你,你的前途無量啊,以后兄弟還指望你呢,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把你送到位。到了老金家門口,老金說,行了吧,到家了,你走吧。司機說,局長說了,要我把你交到嫂子手里,你站都站不穩,要是我一走,你就地睡下,我明天還不一樣要下崗。說著,司機邊扶著他邊伸手去按門鈴。老金苦不堪言,但也沒法掙脫,他眼睜睜地看著家里的燈亮了,看到門打開了,看到老婆站到門口了。他索性把身體癱軟下去,任司機把自己架起來向老婆推送過去。司機說,嫂夫人你驗明正身,我可把局長千叮嚀萬囑咐的人交給你了,咱們是鐵路警察各管一段,再出問題,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八
我預感到我們見面不會有好結果。這都是命。你幾次問我是做什么的,我都沒有說。我現在告訴你,我有一個公司,不過我很少問事,覺得掙錢也沒太大的意思,和你聊聊天,覺得你說的很多東西有點意思了,人生似乎也有點了樂趣,第一次有了想見網友的念頭。說實話吧,昨天和你聊天時我還在我的城市,我一邊和你說話一邊從網上查飛機航班、查你們市里的賓館,并打電話預訂了機票和房間。現在交通發達、通訊發達,地球都成了一個村子了,也方便了我們。但人算趕不上天算,我們竟然在一起只有兩分鐘!我馬上就要走了,自己選擇了一條旅游線路,全當是出來玩一趟。我在房間里用筆記本上的網,給你留完言我就跟旅行社出發了。祝你官運亨通,步步高升!藍花有毒。
老金失神地望著屏幕上的一大串文字,感到特別沮喪。雖然在辦公大樓里,他像一顆新星一樣越來越閃現出強烈的光芒,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很失敗。他想他是中了她的毒了,他這個“鉆石王老五”雖然已經堅挺起來,但他的堅硬并不能解決什么。
他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連一個晚上時間都決定不了。一連幾天,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他把頭顱完全放置在桌子上面,他想整個兒趴下,像一個喪家之犬一樣落魄和潦倒。藍花有毒一直沒有出現,他就這么守著,像那個曾經得到過兔子的宋人,等著更多的人來嘲笑。好在天意可憐,星期六的中午,他終于等來了藍花有毒的消息。這些日子,他總把手提電腦帶回家,他把自己關到書房里,一邊心不在焉在翻著書,一邊看電腦上的動靜。藍花有毒終于出現了,處于隱身狀態的老金立即撲了上去:你好嗎?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柔軟,話里面充滿了水分。
還好,就是有點累。你呢?情緒不正常吧,領導表揚你了?
別提這個事了,那天晚上喝到10點多,又到歌廳去玩到12點,局長以為我喝多了,叫司機幾乎綁架一樣把我送回家交到老婆手上才放心。
你們局長很看好你啊,你的希望是大大的。
沒有意思。當官為了什么,掙錢又是為了什么?
這好像是我的觀點。
是的。但與你失之交臂之后,我也有了這個認識。
不好,頹廢了,這容易使人墮落。男人應該打天下做事業的。
打天下做事業又是為了什么呢?眼睜睜地看著你在身旁卻不能陪你。
也許我們只能這樣。這樣也很好。
不好,我想抱著你,真實地抱著你。
想像一下,抱著吧,嗯。
抱著了,緊緊地!
抱,緊緊地!
想吻你!
吻吧。
吻你的眼、你的唇、你的全身!
好的,我感覺到了,濕漉漉的。
……
老金下網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渾身酸疼,不少的部位還有點麻木。他甩著胳膊出了書房。外面已是溫暖的萬家燈火了,老婆還沒有回來。他信步走出門,晚風習習,他感到一陣輕松。他和藍花有毒約好,晚上再上網,他心中隱隱激動,覺得有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在等待著他。
他在街上轉了一個多小時回來,老婆已把晚飯做好,端到了桌子上。老金提拔后,政治、經濟上的提升帶動了在家庭的地位提高,老婆對他懷柔有加管教甚少,他心里和時間上都有了更多的空間。晚飯后,老婆很快地把鍋碗洗刷干凈,然后問老金洗不洗澡。按照慣例,今天應該是他們例行好事的日子。老金沉浸在下午的情緒中還沒有反應過來,手里拿著搖控器,隨意地換著電視頻道,不在意地“啊”了一聲。老婆又問了一聲,他說我等會。老婆說,那我先洗了。老金說好。
老金又坐到書房里,電腦屏幕保護中的小金魚游來游去地吐著泡泡。老金拿起鼠標按了按左鍵,畫面恢復,聊天方式的對話框里,下午的聊天記錄全都在上面。他回頭看了看,外面沒有什么聲音,老婆洗澡了,估計沒有被發現,不然不會如此風平浪靜。他回身把門關上,把鎖摁上。想想,不對勁,假如老婆進來有事問起來不好回答。他又擰開鎖,把門關嚴實再開開,聲音很大。如果老婆開門他應該能聽到。他回到電腦前,把屏幕刷新了一下,藍花有毒已經上來了,而且視頻也開著。他戴上耳麥,擰小音量,點擊了她,發出請求。藍花有毒接受了。他說我想看你。她說這樣不就看到了嗎?他說我想看到衣服里面的部分。她說,不好吧。他說我想。她說好吧。她就脫了上衣。他說還想看更多的。她說行了,不能得寸進尺。他說我就要進尺。她說,哈哈,讓你說得有點熱了。他說那好啊,你就再脫一點,就一點。她說好吧,她就露出了乳房。他說我想摸摸你。她說你摸吧。他把手伸到自己的底下,她把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
老婆什么時候進來的老金一點感覺都沒有,他還在“嗯嗯啊啊”著,他沒有想到這樣也能進入一個神仙的境界。就在他火山噴發的一剎那,老婆舉起了椅子,狠命地砸向了電腦,伴隨著的還有歇斯底里地叫喊:老金!你真不要臉。沒想到你這么墮落,這么下流!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壞東西,明天我就去找你們局長,叫他看看你是什么樣的狗屁人才!
老婆坐到了地上,兩只手拍著地大哭,啊,啊,我怎么這么命苦啊,攤上這么一個變態的人啊!
責任編輯倪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