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貧窮,她只好把手當做砧板,菜在掌心里攤著,刀從上而下,鋒刃穿過菜的身體,舔到她的手掌就迅速彈起,鋒刃與她的皮膚僅有十分之一秒的接觸與停頓,而刀彈起的力量恰到好處地把菜揮進炒鍋,切菜與下鍋的動作幾乎同時完成,展開掌,皮膚依舊細嫩,沒有血絲和劃痕。
砧板是刀的舞臺,硬碰硬的敲擊是刀的理想,但是刀被貧窮壓迫,它強硬的筋骨不得不被窩藏,它被柔弱的手握住,柔弱的手里帶著堅強。
鋒利的刀,柔韌和剛硬共存。
刀和手,起初的配合非常失敗,刀因為感嘆自己的獨特處境而用淚水涂銹了自己,當它不得不面對手時,它執(zhí)拗的喘息和無奈的放松,比它的刃更加鋒利地傷害了手,血流下來,浸漬了僅有的蔬菜,貧窮的日子因為它的不妥協(xié)而更加貧窮;刀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冷靜后,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沒有菜切的日子是痛苦的,一把刀被閑置是刀的恥辱,在再狹小的地方揮動,都有被手握住的幸福,被手握住,并主掌手的力量,是刀的任務和驕傲。
柔軟是一種無孔不入的剛強。
刀愛護手,手呵護刀,好刀不是一塊鐵的薄片,而是心的薄片,有厚的身體,無厚的心,無厚才能承受擠壓和膨脹,才能從容穿越。
面對貧窮后的刀,實現(xiàn)了從前做夢時的理想,成為一把理想的好刀,它隱藏后的鋒刃比黯淡更隱晦,比光亮更逼人,比寒冷更尖銳,力量比手更強大,快意比切割更充溢,愛比恨更多。
一把好刀就是這樣成就的,柔韌包裹鋒芒,執(zhí)著藏在屈從里,擁有貧窮,超越貧窮。
超越舞臺,哪里都是舞臺。
趙萱摘自《散文百家》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