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用期老爸向前沖

1.他成了我的試用期老爸

張志國，男，42歲，離異。大學文憑，職業律師，擅長書法、廚藝……希望能夠得到慈慈小姐的許可，和你美麗的媽媽一起生活。

那天他穿得像個紳士，竟然打了領結，站在那里，一臉莊重地看著我。

我抬頭沖他笑笑，說，張志國，名字不怎么好聽……

沒辦法。他攤攤手，是我爸取的。

我笑起來。他不讓人討厭，只是我和他不熟，就是見面客氣說兩句話的交往，印象很淡。但是我媽喜歡他。他們認識好像快兩年了，詳情我不太了解，一進了高中就繃緊了弦，沒那么多時間過問他們。也或者潛意識里我在回避這件事可能發生的后果。雖然爸爸走了八年了，可是我不想有人代替他，我也習慣了只有我和媽媽兩個人的生活。

一周前，媽媽正式征求我的意見，說她想跟這個叫張志國的人結婚，問我是否同意。當時我說，我想想吧，心里卻是有些慌的，擔心自己的生活從此會被打亂了。沒想他會來這樣一招，自己上門征求意見。

給個態度吧？張志國好脾氣地看著我。

看來實在躲不過去了，我心里一亂，脫口說，先試用一年吧。然后不再看對面目瞪口呆的兩個人，一頭扎進了我的屋子。

下午我出來吃飯的時候，他已經換了衣服，系著圍裙端菜上桌，看到我，推推眼鏡說，我同意了，試用一年。

就這樣，張志國成了我的試用期老爸。但那時候，我是不叫他老爸的，連叔叔都不再叫了，而是在他的允許下，叫他張志國。

2.我不討厭他，可是也不喜歡

家里冷不丁多了一個男人，要多不習慣有多不習慣，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只穿個大背心晃蕩來晃蕩去，去洗手間還總要記得鎖上門……私下里，我跟媽抱怨，他在家里，真有點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媽開始偏向他了，你看，現在早飯花樣多了，家里也比以前整潔了，水管啊、電器啊有個什么小問題，也不用滿大街找修理工了……

我嘆口氣，沒法反駁，因為媽說的都是事實。張志國確實很勤勞，也很大方，把家里的電器全換了，就差沒換房子。據說他提議了，是媽不讓換，嫌浪費。可是誰能保證這不是試用期的緣故呢？那么高的男人，天天回來下廚房，不知道在外面是怎么做律師的？

我不討厭他，可是真的談不上喜歡，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歡，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念去世的爸爸。我沒有辦法。但是不想說，怕媽為難。

那一年，我開始盼望時間過快一點，能早點考上大學，過自己的生活。

可是時間就是這樣，越想快就越不快，而且中間還容易生出事端。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家，進門就察覺出氣氛不對，媽坐在那里發呆，他在旁邊陪著。以往回來，他們總是有說有笑的。

怎么了？我放下書包問了一聲。

媽沒有說話。他頓了頓說，哦，沒什么，你媽單位減員，動員她內退呢。

開什么玩笑？退休，我媽才40歲。

你媽老了。媽說，這次是一刀切，40歲就是個線。

我聽得有些茫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么。

退就退吧。他說，退了在家做做飯，看看書和電視，上班那么辛苦……

說得好聽，慈慈眼看要讀大學了，正是花錢的時候，退了一個月那么點錢……媽說著就沖他發脾氣。

我忽然明白了，原來為這。

不是還有我嗎？他不動聲色，還是慢聲細語地說著，夠咱們一家人用的了。

媽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眼神里充滿委屈。他把媽拉起來，好了，現在你沒工作了，家務活就是你的了，快去給慈慈熱飯吧。然后沖我擠擠眼睛，推著媽媽進了廚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那是第一次，我覺得他在這個空間里，并不單純是一個外人，和我們的生活是有些關系的。

3.他連給我擦眼淚的動作，都和我爸一樣

媽在家里閑著，心情明顯變得不好起來，有時候我回來晚一點，或者衣服扔亂了，她都會發脾氣。開始我忍著，忍著忍著就不行了。那天晚上因為補課回來晚，飯都沒有吃，進門還沒把書包放下，她就沖我喊，一個女孩子這么晚才回家算怎么回事？我的火一下就上來了，頂了她一句。媽好像突然找到了發作的借口，大呼小叫起來……

我倆正吵著，張志國系著圍裙拿著鏟子從廚房里跑了出來，一邊把我朝我屋里拉一邊勸媽。一直把我拖到我的臥室，他把門關上，說，別跟媽媽吵，她這兩天心情不好。是媽不對，你大了懂事了，不跟她計較啊，回頭我說她……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卻站在那里發愣，這樣的話，和爸爸曾經說的話如出一轍，小時候，有時候我跟媽鬧矛盾，他總是這樣說。想著，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張志國顯然被我的眼淚嚇到了，他還沒有見我哭過呢，一慌，竟然把鏟子放到了我的電腦桌上，然后抬起胳膊就用他的袖子幫我擦眼淚。他連給我擦眼淚的動作，都和我爸一樣。

終于，他哄住了我。然后又跑出去哄我媽。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和媽，誰都沒有說話，眼圈都紅紅的。

為了改變現狀，張志國動用關系，又幫媽找了份工作，去了一家私人公司當會計。工資不是很高，也不累。有了工作的媽又高興起來，也不再亂發脾氣了。我想，他是真的對我們好吧。

我開始對他有了好感。

4.我和他的第一個秘密

那天，因為功課問題和數學老師發生了爭執，為了備戰高考，他不停地要我們做各種作業題，重復的題目就做了好幾遍。我厭煩起來，那天故意沒有做，結果數學老師懲罰我一道題做10遍，我不干，就爭執起來。后來，他一生氣堅持讓我把家長叫來。

我出去想了半天，最終決定去找張志國。第一，媽在我學習這件事上一貫盲從學校，不會站在我的立場上。第二，他還在試用期，不會對我不客氣。

決定了，我站在街上打了他的電話。

半個小時后，西裝革履的張志國出現在我面前，又聽我把事情復述了一遍，他問我，那些題，你真的都會做？得到我確定的答復后，他跟我去見數學老師。

老師還在生氣，一見面，先指責了我半天。他一直微笑地聽著，等老師把話說完，他說，慈慈，你把這些試題都做一遍好嗎？

我聽了他的話，迅速地完成了那天刻意逃避的作業。他看了一遍，交給老師，在得到“正確”的肯定后，他開始說話了。

那次，我終于見識了一個優秀律師的出色口才，以前媽說他是個好律師我不信，現在我信了，不多的話，他能把我頑固的數學老師說得不住地點頭。最后竟然誠懇地說，你的話有道理，以后我注意一下。然后老師忽然想起什么，問，你是李慈慈的……

他愣了，看著我，我腦子一轉飛快回答，哦，我爸。就扯著他飛快逃了出來。

走在樓道里，一抬頭看他堆著滿臉的笑，我說，別得意，你還沒過試用期呢。然后丟下他飛快地朝教室跑去。

那天的事，成了我和他的一個秘密，他始終沒有對媽說，我有些感激他。兩個有了秘密的人，看起來親近多了。

5.我和他的第二個秘密

高三下學期，為了緩解學習緊張氣氛，學校別出心裁，決定舉辦一次交誼舞大賽。我對交誼舞之類的事并不感興趣，可是因為張揚的邀請，我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

張揚是我偷偷喜歡的男生，能做他的舞伴參加比賽讓我興奮不已。可高興過了就開始發愁，答應是答應了，我還是個地道的“舞盲”呢。去推了，我不甘心，不推，到時候會露餡。

回到家，吃飯的時候對著可口的飯菜發呆，張志國看出來我心不在焉，裝作隨意地問，又有什么事難住我們家的慈慈小姐了？

我沒說話，想想跟他說了也沒用，也不能跟媽說，她不會同意我跳什么舞的。可沒想到吃過飯，趁著媽洗碗的空，他又問我。不想他再追問，就跟他說了。他聽了卻笑起來，說，這有什么難，周末我來教你，保證兩天把你教成“舞林高手”。

你？我很懷疑地看著他，當律師的古板男人也會跳舞？

反正還在試用期，試試不就知道了？他也不多解釋。

想想也沒更好的辦法，我就答應下來。于是周末媽出去逛街的時候，他借口幫我補課，開始教我學跳舞。

真的沒有想到，張志國竟然真是個中高手，手一抬腰一挺，電視上那種“國標”的感覺就出來了。他不光會跳，還會帶，幾圈下來，基本步子就掌握了，剩下就是技巧的事了，他說我很有跳舞的天賦，但是我知道，還是他這個老師當得好。我小看他了。

跟著他快樂旋轉的時候，我說，當初你怎么沒說你還擅長跳舞啊？

他的腳步忽然就停下了，說，可不能跟你媽說啊，她不放心。

我哈哈大笑起來。他也跟著大笑。笑夠了，我威脅他，你要能保證教我得第一，我就替你保密。他趕快點頭答應。

張志國沒有食言，我和張揚經過一周的配合排練，順利得到了比賽的一等獎。那個一直很驕傲的男生如看公主般看著我說，慈慈，以為你只是學習好，沒想你的舞跳得這樣好。

我努力掩飾著，裝作不在意地笑，心里卻開出了一朵花來。

6.順利通過試用期

幾個月后，我考入本市的一所名氣還可以的大學。學校在郊區，有點遠，還是需要住校。開學那天，他主動申請去送我。

等他幫我交學費的時候，我剛好碰到報名的張揚。兩個人站在樹下聊了幾句，他說，你知道嗎？我是因為你才報了這個學校的，本來我是要去北京的。

我說是嗎？心里開著花，臉上不動聲色。張志國對我說，永遠不要讓一個男孩子知道你有多么喜歡他，要讓他猜。我覺得他的許多話都有道理，所以我聽他的，不說。

就在張揚看著我深情微笑的時候，張志國交完學費出來了，沒看到我，站在那里東張西望。我喊了一聲，張志國，我在這兒呢！

他笑著小跑過來，伸手拍拍我的腦袋，走吧，去宿舍看看。

我答應著，跟張揚說“回見”。卻看到張揚正看著張志國，眼神里充滿了質疑和防備。才想起來介紹他們。說，張揚，我同學。張志國，我……我爸。

張揚“啊”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就開放出來了，趕忙問候說，叔叔好，叔叔好。

張志國點點頭，伸手帶過我的肩，意味深長地說，走吧，鬼丫頭。

我挽著他的胳膊，順從地跟著他朝宿舍走去。

那一天我鄭重宣布，張志國律師，已經通過了試用期，正式成為我的老爸。

他卻一點都沒顯得興奮，撇撇嘴說，沒信用，超了三個月啦！

編輯 / 海 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