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巧?我正琢磨著此刻要是有曲《花樣年華》就好了,這時的商場,空氣里的音符在安頓了半分鐘后,就舞起了《花樣年華》。
很多時候,我都會覺得周圍的事物總是在配合著我的情緒。記得那年我去西湖,晚上在賓館里想:“明天逛西湖的時候,最好能有最細最細的毛毛雨”,第二天,果然就飄了整整一天的毛毛雨,細如蠶絲、
怎么想起《花樣年華》來了?我在百盛商場閑逛的時候,先是感覺到有個人在盯著我。我知道這樣想有些自作多情,可還是肯定自己的感覺。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我突然停住,佯裝想起什么似的很自然地轉身面向那個人,走過去,并與她擦身而過。
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看了我一眼,好像剛剛看到我一樣。之后,我依然肯定她就跟在我身后。這么想著目光撞上了前方的一面鏡子,它說我的判斷是對的。
我若無其事地在衣架上似在用心選擇,并用余光捕捉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發現她其實并不看我,只是一直與我保持很近的距離。最后,我明白了,人少的時候,她離我遠一些,人多的時候,她就離我很近。
這件事很好玩!我就是在這個時候想起《花樣年華》來的。
無處不在的鏡子,不斷地提醒我“今天的造型還可以”。于是,我走路的姿勢發生了變化,自我感覺挺拔了很多,舉手投足也做作得好像我隨時會走進某個鏡頭里,連詢問服務員的聲音也變了動靜。我希望有合適的音樂配合,最好是《花樣年華》,而《花樣年華》就來了。舒緩的拉丁旋律,納特·金·科爾充滿著男性魅力聲音,偌大的商場,似乎只有我的存在……
我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作秀,做給一個女人看。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這樣大概有一個小時了,就在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聊的時候,發現那個女人不見了。
我被這一刻打擊得很沒面子,覺得有些累,也有點餓,在一樓的肯德基要了一個漢堡、小包薯條和一杯可樂,正想找個位置坐下來,一眼就看到那個女人。她就坐在我正前方的一個位置上,大口地吃著漢堡。
她抬眼看我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我覺得我都這么主動了她應該對我說些什么。可她只看了我一眼,繼續吃那剩下的半個漢堡。
她快吃完了,馬上就走了。我想,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可她在這緣分里好像得到了她需要的東西,留給我的卻是疑問。我覺得這不公平。如果我不開口,這不公平會一直延續到緣分之外像個包袱似的讓我一個人背著。
其實,我的疑問就一點:她幾乎不看我,可為什么還要與我保持那么近的距離?
“剛才,你一直在跟著我。”我終于大膽地說了出來,但是我保持著相當的熱情并盡力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冒昧。
她笑了,推了推眼鏡。對了,我忘說了,她戴眼鏡。“我……我沒有打擾您吧?”太有涵養了,很明顯,這與我的熱情隔著一個我很不適應的距離。我說我只是覺得奇怪,可那個女人竟然說我也奇怪。我笑著望著她,希望她說下去。
“你用‘風之霧雨’香水。”
“這很奇怪么?”
“嗯,因為,這是男士香水。不過,‘風之霧雨’清淡、神秘,不應該是男人的專利,你很會選擇。”
“就因為‘風之霧雨’?你跟著我就為了聞這味兒?”
“是。”
“那你自己買一瓶唄。”
“可在這之前,我并不知道這味道對我的意義。你提醒了我。”
“……”
我很了解味道的某些意義。一時間,我語塞了。
女人站起身,離開前說:“謝謝你的味道,它帶著我在過去的一段美好時光里徜徉了很久。”
商場里的音樂,早已不是《花樣年華》。我望著女人遠去的背影,并下意識地低頭嗅了嗅肩頭,拿出手機,按鍵——
“哎,是我……沒事兒,我就想問一下,你用的香水是‘風之霧雨’么?”
(本欄目責任編輯 楊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