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行門口,遇到一個人,總覺得面熟。我在銀行里存好了幾百元錢,樂滋滋地出來,又看到他靠在一輛豐田車上抽煙,我還是覺得他面熟。
他是我以前的一位同事,在同一家工廠呆過。只知道他家境不錯,他的父親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但我五年前從工廠辭職出來,就不知道他的境況了。
交談了幾分鐘,我大致知道了他的情況,不在廠里做了,辦了一家包裝廠,生意不好不壞,就是累,他天天為錢奔波,不知何時是個盡頭,說完他一聲嘆息。
我認為這樣的邂逅可以了,便說我有事要走了,他說好不容易遇上,再聊聊吧。他開了車門,發動了車子,開了空調,讓我坐到車里來談,我坐進他的車里,他還是喋喋不休地說錢難賺,人難做,壓力大,無樂趣。
但我只對他的車感興趣,這車是最新款的,里面的部件制作得十分精細,發動機的聲音很輕,真是輛好車。我就在遐想,要是我開上這輛車,一邊輕輕握著方向盤,一邊聽著旋律優美的音樂,那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啊。
他實在是一個健談的人。很快從辦廠不易,聊到了自己的健康已每況愈下,他說自己的胃疾嚴重,血糖高,肝臟有脂肪肝的傾向,一想到自己的身體,他就整夜整夜睡不好覺。
我就笑。
他問我為什么要笑。我說,你整夜睡不好覺,那你就更加不健康了。就這樣,我坐在他的車子里聊了半個小時,結束后,我騎著電動自行車在烈日下回家,他開著他锃亮的小車回家。
走進家門,一想到他的憂郁,我心里就覺得空落落的。因為一個有車有房有事業、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在為自己的將來想得茶飯不思,而像我這樣一個只求溫飽,養家糊口的人來說,卻還在沒心沒肺地快樂,這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我上的是夜班,每天凌晨回家,常常累得連洗澡的力氣也沒有了,一頭躺在床上就像豬一樣地睡去。第二天中午起床,然后馬上進入新一天的挑燈夜戰,這樣的日子無休無止,你說我有什么樣的生活質量。
那么,我該不該憂郁?
事實上,我沒有權利憂郁。要生存,要養家,我必須努力工作,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挺得住,有飯吃,挺不住,就歇菜。我哪有時間去憂郁。
(摘自《每日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