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鋒芒（外二首）

一根針比時間的生命還要長久

在我的記憶抽芽的哪個晚上

我聽見一根針

深入母親滄桑的手指

大口大口喝血的聲音

什么事情也沒發生

母親依然用那根啼血的針

縫補歲月的裂痕

一小片月色上妹妹

是她養紅的一朵芬芳

溫暖是香氣

笑臉是果實

都給我們留下了

然后

母親帶著艱辛

針一樣隱進泥土

那鋒芒

一直照亮我們的來世和今生

在另外的一些夜晚

一根針花一樣躺我的身邊

愛的光芒

將我的夢點燃從此

我的心情在嫩嫩的針尖上閃耀

風中最后一個拉犁的人

在黃皮膚黑眼睛飄起黑頭發的

農田里

風吹澆最后一棵土豆秧

夏就熟了

周圍的深綠

一下子涌了過來

鋒利的犁鏵深入泥土

不斷地切割

不斷地將一粒粒渾圓的汗珠

翻出地面

垅邊的夕陽

是大地流出的血

風中最后拉犁的人

一前一后

力嵌入肩胛

仿佛一張弓

就要被拉圓

在古老的東方

在疼痛的鄉土旁邊

我忽然聽到

繩索斷裂的聲音

突然前傾的身影

像離弦的箭

穿透泥土

最后一縷瀑布

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像彎彎的犁和繁重的農事

爺爺再也扛不動了

此刻他拄著拐杖站在春天的

風里

用目光干活

韭菜青了又黃

黃了明年還能綠

爺爺從汗珠磨亮的鋤把

走到滿臉皺褶

還能走回年輕嗎

走不動了

雙腳深深陷進這片泥土

還要為家庭的興旺支支嘴

像教秧苗怎樣成長

不用領著玉米就能回家

面對一望無際的綠

請莫打擾

爺爺的笑

正在油菜花上亮翅

他那花白的胡須

是澆向田野的最后一縷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