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的和不夠“詩意”的靈魂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寫出這樣詩意畫面的心靈，卻在憂郁中流離顛沛。憤怒、苦難都是詩歌的養分，還有那一顆顆遍布褶皺的心靈，對日常最普通生活的特殊敏感，甚至是那種有些扭曲的想像。詩歌，是他們的靈魂在與自我搏斗中結下的果子，卻在口碑傳唱中散發著溫暖。

20多年前，累倦的海子停止了在靈魂世界里的沉溺和跋涉，讓鐵軌，帶他去了遠方。

我敬重詩人海子。我無法接受他告別的方式，但我敬重他詩意的靈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與他人對話，在顫栗與不安中記錄下他的痛苦，他的期冀。所有這樣的詩人，都像一個個孩子。你可以從別人追述的點滴往事中，發現他們的陰暗和偏狹，但最終在那些分行句子中，他們在純粹地奉獻上自己的快樂和憂傷。

這樣的靈魂帶來的，是同情、感染和溫暖。喚起的，是你生活中被重重擠壓的童真。惟一欠缺的，是“指引”、“勸服”和“導向”。他們像海豚，走在別人前面，是因為追逐戲水的樂趣，而不是，享受影響、塑造別人靈魂的那種粗暴的快樂。

20多年后，海子的詩歌進入了中學語文課本。關于什么樣的靈魂結晶應該進入這片“圣地”，吵鬧的聲音從未斷絕。這次，終于輪到了海子。有人說，詩歌是各民族最隱秘的內心連接，現在海子回來了，這一代人沒有交白卷；還有人說，海子進去了，一直為大家所景仰的王小波，也應該走在“去中學課本的路上”。

我尊重所有這些發言者。我承認他們的初衷都是基于一種美好的意愿，對于那些心智正在慢慢成長的孩子，接觸一些美好的畫面，充滿智性的言辭，對精神的養成至關重要。但是——也許是有些自我的苛刻，我還是要說，將海子、王小波或者一切靈魂的結晶，作為塑造精神的工具，這樣的想法，真的不夠詩意。

我甚至以為，什么樣的文章應該進教科書，不該是個太大的問題，魯迅還是金庸，“許三觀”還是“陳煥生”，各有各的價值，而且我相信，如果我們能將開放平等的態度，傳遞給本來就充滿創造活力的孩子，“課本”，還真的那么重要嗎？只有那些特別強烈地想用自己的東西引導、影響他人的人，才會將教材視為需要百般呵護的“圣地”。

我真的擔心，在這樣咄咄逼人的靈魂面前，原本的詩意，也會蕩然無存。所有的靈魂都是平等的，在這個價值紛紜的時代，我們特別需要聽一聽，那些詩意的聲音——

“如果長江凍成了冰

還有我，還有我的紅海在呼嘯

醒，也聽見

夢，也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