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誠信成了全社會的公共話題。
報紙上,有連篇累牘的探討誠信的文章;政企界,有接二連三的研究誠信的高層論壇;熒屏里,有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誠信高端訪談。這邊,“紙包餡”事件余波未息;那邊,偽成功學,學生集體下跪又上演。國內的質疑責難聲猶在耳,海外的“中國制造”又頻遭抵制。理念和現實的高度反差,信息過剩時代的嚴重超載,讓人無暇又不得不停下來深入思考:我們是不是正面臨著誠信的某種深度危機?
跟蹤時事直通車,瀏覽媒體盛宴,讓人明顯感覺到,我們的誠信大反思,突出地存在“四多四少”:談表層現象多,談深層原因少;談經濟糾紛多,談制度缺失少;談企業責任多,談政府瀆職少;談私企、別人多,談國營、自我少。這“四多四少”更強化了這樣的認識:誠信缺失是當下我國國民最缺乏的道德資源,實行誠信救贖,加強誠信建設,是建構和諧社會面臨的最艱難挑戰。
誠信資源的現代轉換,失去了悠久和優良的文脈的延續性。而二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推行,至今仍沒有建立完善系統的信用法律法規、信用評估體系和嚴格的失信懲制度。這歷史和現實的雙重錯位,正是誠信稀缺的深刻根源。
誠信是一種社會資本,是社會文明的基石。誠信環境是一種高度文明的生態環境。就出版專業范圍而言,誠信建設是對盜版、侵權、偽書、拖欠書款、退貨不商量等劣跡的療心之術、治本之策;就建設小康社會而言,誠信是國民的道德底線,是精神大廈的堅實地基,是激濁揚清、扶正祛邪的定海神針。無論是出版文化繁榮,抑或是社會長治久安,我們都需要全體國民的道德支撐。誠信建設關乎和考驗著每一個人、每一個企業和每一級政府。
出版產業是走向市場化的文化產業。市場經濟是法治經濟。契約/誠信精神是現代法治的構成要素之一,是整頓、規范、繁榮市場經濟秩序的“無形之手”。長期以來,市場運作中法制不全,有法不依,執法不嚴,守信無回報,失信低代價,人與人之間缺乏真誠信任的現象依然存在。一些公共權力機構熱衷于立項目、管品種、批投資,圈地皮,動輒使用行政手段配置資源的事情也時有發生。這些深層次的法制缺位、權力越位、契約/誠信無位,監督、懲戒虛位,造成了道德價值與經濟利益博弈的嚴重失衡,造成了社會核心價值觀的源頭“嚴重污染”和“水土流失”。這里只舉兩個例子。距今115年前,德國就已經成立了書業、書商協會,作為行業管理組織,制定行業自律規則,保護正當經營。全德國有2000家書商、5000家出版社參加了協會。4年后(1896)的英國、8年后(1900)的美國也成立了同樣性質的協會。而我國,直到21世紀才有非工委成立,全國有12萬家民營書商,加入非工委的不到300家。民營書業企業大多數沒有進入行業協會的管理。一些機構、制度的缺失,使我們失去了契約意識、誠信精神的土壤和環境。在舉足輕重的教材教輔出版中,國家教育部自2000年發出“減負”令,年年治理,越治越亂,國有、私企、個體人人搞教輔,至使二折教輔滿天飛,教育出版成了重災區。經教育部課標組審定立項,嚴格按照課標要求編寫,歷時數年,幾經試用的滬版歷史教材,只因外國記者一個捕風捉影的報道,幾位課標“體制”外專家的高調質疑,說停就停;而另一套來不及多方論證、無時間經過試用檢驗的同類教材,說上就上,短短一個月就取而代之。這中間,契約精神、誠信品格都默然了,教育改革、教材建設幾乎變成了少數人的權力游戲。公權力的自覺制約,制度的有效供給,法律的及時救助,也都退居幕后了。廣大民眾的知情權、廣大師生的參與權,無形中被剝奪了。
這再一次警示我們,誠信救贖,是自救、他救、互救和搶救,是要付出時間,付出代價,付出血本的。
這正是:市場誠可愛,誠信價更高。若為繁榮計,二者不可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