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箱餡包子弄假成真的背后
作者:鄧海建
真沒想到,如此逼真,甚至比寫真還要真的揭秘,竟然是一則假新聞。不久前,紙箱餡包子由北京電視臺生活頻道《透明度》欄目首播,后經各媒體、網站轉載引起社會廣泛關注。但7月18日,北京電視臺在北京新聞節目中稱該報道被查實為虛假報道,并為此向社會深刻道歉。
當紙箱餡包子貼上假新聞標簽的那一刻,我有說不出的傷心。倒不是說被不實報道忽悠慣了的內心是多么的脆弱,而是驚訝于這個幾乎一致被網友推舉為可獲“蔡倫食品獎”的創意,原來還只是個構思而已。我倒是很擔心:這個絕佳的創意如此免費推廣開來,我們的食品安全監管體制能擔保這個惡搞不會兌現為個別商家黑心逐利的現實嗎?我們有足夠的信心肯定這只是一場虛驚嗎?
我想說的是,在這個人命關天而又人命不斷的食品安全閥值屢屢走低的時代,感謝紙箱餡包子的假新聞、感謝這個如此逼真的創意、感謝這份黑色幽默的警醒。7月10日連國家質檢總局也因此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加強食品生產加工小作坊監管工作的意見》,進一步強化了監管措施并表示將對制售假冒偽劣食品、使用非食品類原料和濫用添加劑造成安全隱患的違法行為實施嚴厲打擊。紙箱餡包子新聞引發了很多城市對早點市場的突擊關注,進一步提高了消費者對食品安全的警惕。這份功德,盡管是以當事人和當事媒體的慘痛代價收場,但對普通消費者和食品監管體制而言,卻是一道福音。
我們為何對這則假新聞如此深信不疑?這個問題似乎比假新聞本身更有趣。紙箱餡包子弄假成真的背后,有著深刻的背景:一是在豬肉價格不斷上漲的語境下,民生類產品的生產與消費有一種近乎斷裂的隱憂。價高無人買,價低無人賣,那么,偷工減料或者違法違規必然在這個多事之秋“發酵”,包子只是一個標志罷了。二是食品安全監督的制度建設里存在諸多疏漏,不然,就不會有出一事而頒布一個“指導意見”的慣性了,更重要的是,消費者對整個食品安全的現狀和未來走向呈現一種缺乏知情權與參與權的忐忑。如果,我們對人命關天的食品安全有底氣、有信心,那么,再逼真的紙箱餡包子也不會成為我們群體性恐慌的導火索。
犧牲在歡送路上
作者:林衛萍
前不久,江西省崇仁縣上河鎮在歡送原鎮黨委書記履新途中,一輛載有大量鞭炮和4名負責沿途燃放鞭炮的村干部的廂式小貨車發生爆炸,造成車上2人死亡、2人受傷。
干部發生人事變動,原單位搞個歡送會,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這簡單的歡送會卻被一些人別有用心地搞得如此隆重:不僅在街面上燃放鞭炮送行,而且還有由10余輛車組成的一支送行車隊。這支車隊要一路燃放鞭炮送行。如此復雜的禮節,無非是在傳達一個關鍵詞——升官。升官的最大意義就在于權力的增加。這些送行的人與其說是在送原鎮黨委書記,不如說在集體向權力示好。而這位巴山鎮新任黨委書記之所以“理所當然”地接受,同樣是在享受權力遞增帶來的快感。如果這位書記被免職了,他還會有這樣的待遇嗎?恐怕是夾起尾巴灰溜溜地自個回家。
升官了,歡送會也就當然地成了聯絡感情、阿諛奉承的最佳載體。而所有的花費,其實也都是權力不透明的作用結果——皆由公款買單。
“履新炸死人”,看起來是個意外,但干部履新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豪華作派卻不可能是個意外。等到做派一天天升級,“履新炸死人”,則是必然的。有人在想,該事件會如何處理?那2名死者,會如何定性?被算作烈士,還是因公殉職?那受傷人的醫藥費及以后的生活如何安排?這都是問題。如果這些問題以后不是被“暗處理”,而是放到公共輿論的視角下進行討論,那將會對干部履新歡送活動中所出現問題的解決有所幫助。如果媒體不再有下文,那多半是公款買單了事。我們這些納稅人也都將成為冤大頭,并且將是“連續劇式”的。
一些家屬對媒體記者說,如果不是去給鎮黨委書記送行,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當地群眾對干部履新中迎來送往的做法普遍表示不滿。世上沒有后悔藥。而事實上,也沒有力量能夠阻止這些村干部去送行。可以肯定地說,他們在出事之前,都是自愿的,恐怕還是以此為榮的。而當地群眾的“不滿”,恐怕也成不了決定作用。可以預見的是,在一定時期內,干部履新路上的豪華做派在一些地方將會繼續上演。
當權力被放置在玻璃缸中,當權力不再被頂禮膜拜時,也就不會有人在干部履新路上花心思,自然也就沒有生命再為此犧牲。
誰在給“污染大鎮”發牌匾
作者:晏揚
山東省廣饒縣大王鎮污染嚴重,全鎮從里到外明明沒有一塊干凈的地方了,卻頭頂著“全國環境優美鄉鎮”、“中國最適宜人居新城名鎮”、“山東人居環境范例獎”等上百項桂冠,當地百姓氣憤地說:“這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盛譽之下,其實難副。大王鎮竟是徹頭徹尾的“污染大鎮”。你也許在想,這個大王鎮太不珍惜榮譽了;或者在反思,榮譽稱號為何成了污染企業的遮羞布。而我要告訴你的是,大王鎮頭頂的最大一塊牌子——“全國環境優美鄉鎮”,其實是幾個月前,準確地說是2007年1月11日才剛剛獲得的。
夠荒唐吧!大王鎮從里到外一塊干凈的地方都沒有了,污染如此嚴重,絕非半年之功。如果大王鎮曾經優美過,并因此獲得“優美鄉鎮”的美譽尚可理解,那么,當半年前大王鎮已經渾身黑臭的時候,卻仍能扛回“優美鄉鎮”的金字牌匾,不亦荒唐乎?
大王鎮的有關部門和領導并不荒唐,“優美鄉鎮”的牌牌誰都想要,擁有這個牌牌的好處誰都知道,為了這塊牌子弄點虛、作點假不足為怪。荒唐的是給大王鎮發“優美鄉鎮”牌子的有關部門——堂堂一個國家部局級單位,竟被小小的大王鎮糊弄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其實大王鎮的花招并不高明,一戳即穿。報道稱,只要從東青高速公路路過大王鎮,一股臭氣就會撲面而來。可見,發這個牌子的單位,是只管發牌而不管領牌鄉鎮是否真優美的,他們甚至連在高速公路上考察一番的程序都省略了。
“全國環境優美鄉鎮”授牌活動,起始于2001年,首屆全國共有14個鄉鎮獲此殊榮,第二屆25個,到了第六屆,獲此殊榮的鄉鎮猛增到181個。“優美鄉鎮”的評選如火如荼、越評越多,這說明我國的環保形勢大為好轉呢,還是說明此項評選越來越沒含金量,門檻越來越低甚至形同虛設?答案不言自明。
這幾年,公眾對各種名優評選活動的質疑之聲不絕于耳。牙防組倒了,全國人民都笑了,可政府主持的各種評優活動依然沒倒,反而名目越來越多。牙防組收了人家的錢,“優美鄉鎮”評選可能是不收錢的,但政府主持的評優活動除了不收錢,總還得保證名實相副,得有最起碼的考察、認證程序吧?否則,就是把評優活動當兒戲,把政府信譽不當回事,拿政府公信力開玩笑。給大王鎮這等“污染大鎮”發牌匾,誰發的誰就該感到羞恥,誰發的誰就該對此負責!
鐵路賠償立法為何不“開門”
作者:止凡
“暫行”了28年之久的鐵路事故賠償標準終于作古:國務院日前公布了《鐵路交通事故應急救援和調查處理條例》,自2007年9月1日開始,鐵路事故如造成鐵路旅客人身傷亡,鐵路運輸企業賠償的最高限額為人民幣15萬元,對每名鐵路旅客自帶行李損失的賠償責任限額為人民幣2000元。
從“革委會”年代的火車撞死人最多賠300元或解決糧票,到9月1日起撞死人最多賠15萬元,其間經過了漫長的28年,經過了多達百余次針對賠償標準的訴訟官司,經過了人大代表和公共傳媒N次批判與質疑——此時此刻,鐵道部官員說“新標準的出臺,體現了鐵道部對這一問題的重視和對生命的尊重”,真讓人哭笑不得。
雖然我們常說“生命無價”、“生命高于一切”,但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法律法規都在干同樣一件事情:給生命“定價”——不是定最低價,而是定最高價,而且城鄉有別戶籍有異,同命不同價。這樣一來,人命價格不及狗命價格之類的事情,總能時常見諸報端。原因很簡單:人命有最高限價,而狗命沒有。
鐵路事故賠償新規,依然延續了這樣的賠償慣例:生命“底價”沒有規定,但是最高價絕對金額分明。公眾其實大可質問:如此規定的法律依據是什么?憑什么一個大活人最高只值15萬元呢?相比于過去的300元而言,15萬元固然是“天文數字”,可那最多亦不過是7年左右的全國城鎮職工平均工資。
“命價”定得低只是一方面,最讓人不能接受的還是這樣的“霸王規定”:人身傷亡是不可抗力或者受害人自身原因造成的,鐵路運輸企業不承擔賠償責任。民法通則第一百二十三條有相關規定,從事高速運輸工具等作業,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歸責原則應當是無過錯責任原則,只要鐵路企業無法證明人身傷亡是由受害人故意造成的,就應該承擔賠償責任。何況,同屬交通運輸,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規定是:機動車與非機動車駕駛人、行人之間發生交通事故的,由機動車一方承擔責任。即使受害人有明顯過錯,那也只是“減輕機動車一方的責任”而已,鐵路企業憑什么豁免責任呢?
法治不是從“依法”開始,而是從“立法”開始。在重慶試行“立法回避制度”獲得輿論一致好評時,新鐵路事故賠償標準卻依舊是“部門立法”的產物。個人不能做自己案件的法官,個體更不能做自己利益的立法者。新賠償標準應該“開門立法”,應該經過充分的立法博弈,而不能在一方缺席的情況下由另一方來“牽頭協助制定”,那樣,體現的當然只能是鐵路企業的意志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