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麻辣燙”

　　一、兼職就得雇保姆
　　
　　呂林、趙穎夫婦結(jié)婚兩年了，本來說好等有了房子后再考慮要孩子的，誰知一不小心避孕失敗，年輕人沒經(jīng)驗，直待趙穎腹部突起體重猛增，小兩口這才著了慌，到醫(yī)院一檢查，得！都快四個月了。那就生吧！
　　沒有經(jīng)過酸男辣女的體驗，趙穎就產(chǎn)下一個可愛的男寶寶“快快”。快快的確下來的快了點，待雙方老人輪流侍候了大半年走后，小兩口攢的那點小家底也就折騰得差不多了。
　　眼看著房價一天天往上漲，房東三天兩頭地嚷著要提高房租。呂林一氣之下到銀行貸款搞了個房屋按揭，終于搬進了自己的小窩。但搬遷的喜悅很快就被銀行這幾十萬債務的煩愁所代替，小兩口每月都提心吊膽的，唯恐有個什么風吹草動，一旦貸款利息提高，他們的日子就會立馬緊張。
　　這天，呂林下班比往常回來得晚，一進門，就沖著喂奶的妻子使勁親了一下說：“親愛的，我找到份兼職！”
　　這份兼職是呂林的同學小宋幫助介紹的，工作單位是一所新技術(shù)獵頭公司，主要從事國際化磨具引進，也就是購進國外開發(fā)研制的一些新磨具，高薪聘請設(shè)計人員進行分體測量，將英制尺寸換算成公制尺寸后，再把圖紙繪制出來賣給生產(chǎn)單位使用，報酬可觀還不必坐班，可以利用夜間彈性工作時間，按完成的圖紙質(zhì)量數(shù)量取酬。
　　介紹到這兒，呂林又興奮地說：“你知道我大學學的就是工程設(shè)計專業(yè)，畫個圖紙那是手到擒來，待遇不錯不說，還能及時拿到報酬。小宋還說了，只要我的圖紙投入生產(chǎn)后沒有問題，還能再從利潤中提成呢。”
　　“是嗎，太好了，那我們的還款計劃又能提前了。”趙穎聽罷也高興起來，可轉(zhuǎn)眼一想又犯起了愁：“你晚上不在家，咱快快咋辦？他一哭一鬧，我連飯都吃不上呀，白天上班累一天，這么長期折騰下去我可受不了。”
　　呂林實在舍不得這份即將到手的美差，便用商量的口吻問道：“那，就讓咱快快的姥姥再來住一段？”
　　“說什么哪，你沒聽俺媽臨走時說嗎，我奶奶身體不好，弟弟還要考大學，實在離不開呀，要不，我會舍得讓她走嗎？”
　　“那怎么辦呢，我媽也來不了呀……”呂林發(fā)了一陣愁，突然一抬頭說，“我有辦法了，咱們家雇個保姆吧？”
　　趙穎有點遲疑：“你我中午不在家，有必要雇保姆嗎？還是算了吧。”
　　呂林掰著手指侃侃而談：“我若做了這份兼職，至少每月能給咱家增加兩三千元的收入，雇一個保姆管吃管住也超不過800元，咱把日托退了，這樣保姆不僅能幫你看孩子做飯照料家務，還能省去每月的一筆日托費，一舉好幾得，何樂而不為……”
　　趙穎聽丈夫說的在理，便點頭答應了。通過中介公司的介紹，一位叫雪梅的山區(qū)姑娘來到了他們家。雪梅今天還不到18歲，頭次來城市打工，一是想體驗一下城市生活開開眼界，二是想攢點錢給自己置辦點嫁妝，將來出門時也給窮困的家庭裝裝門面。趙穎見雪梅既單純又機靈，沒有老保姆那樣圓滑世故，便一眼就相中了，談好條件，第二天就退了日托，讓雪梅住進自己家。與此同時，呂林的兼職也就開始了。
　　
　　二、兼職兼成了公眾人物
　　
　　做兼職無疑是辛苦的，呂林每天下班后，就直接趕去獵頭公司設(shè)計磨具。為了早日還上房屋貸款，他總是工作到深夜才回家，次日一早還要準時上班，兩月下來，呂林的圓臉就漸漸成了長臉。但呂林卻感到很滿足，因為除了每月增加一筆不菲的額外收入外，那個叫雪梅小保姆的表現(xiàn)也讓他稱道，小姑娘嘴甜勤快又有眼力架，無論他回家多晚，雪梅總是給他端來熱騰騰的飯菜，早上買好早點后，才將他們兩口叫醒起床，快快也整日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呂林跟趙穎一合計，便每月又給她增加了100元的工資。
　　這日，小宋又交付給他一套緊急圖紙任務，為了貪圖這筆比往常多出兩倍的報酬，呂林整整干了一宿才算完成，他見早上已來不及回家，便給趙穎發(fā)個手機短信，自己乘上公交車便朝單位趕，上車后他找到一個靠窗的椅子坐下，見還有十幾站的路程，頭一耷就睡著了。
　　呂林似乎沒睡多久，就被一陣嘈雜聲驚醒了，他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整個車廂已被擠得滿滿當當，四周的乘客好像跟看怪物似的瞅著他，呂林還以為是自己鼾聲驚擾了大家，便不好意思地朝大伙笑了笑，誰知乘客們都紛紛對他露出一種厭惡的神色。呂林感到十分不解，他本想發(fā)問，見前面自己已經(jīng)到站，便迷惑不解地下了車。
　　三天后，呂林一上班就被主管叫到了辦公室，一見面就甩給他一張報紙，陰陽怪氣地笑道：“小呂你行啊，沒想到咱這小科室還出了你一個名人呀！”
　　呂林拿起報紙，見顯赫位置上寫有一行標題：“椅子標著病殘老弱，此公裝睡死不讓座”，標題下面還登有一張照片，一位年邁老人正顫顫巍巍地扶著一個寫有“老弱病殘專座”字樣的椅子立著，一年輕人坐在椅子上低頭睡覺，照片估計是用手機拍的，雖說不夠清晰，卻能清楚地看到那睡覺人正是自己！
　　呂林一下愣了，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這，這是啥時給我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你問我，我找誰問去？”主管又是一陣冷笑：“咱企業(yè)目前正大張旗鼓地樹形象呢，你倒好，給樹了個這形象，要是讓咱老板曉得了，不惱火死才怪呢……”
　　“不不，不是這樣的！”呂林突然想起前幾天公交車上的那一幕，此時才算明白當時乘客那怪怪眼神的含義，于是便把那天真實情況前后講了一遍，當然，他瞞去了兼職一事，把自己打瞌睡的原因歸結(jié)到孩子夜間哭鬧上，因為這兼職正是主管所忌諱的。
　　主管聽罷，臉色漸漸緩了下來。他想了想，便按這家報紙上的地址撥通了主編室的電話，讓呂林把當時的真實情況述說了一遍。對方對他的這番解釋非常重視，讓他寫一篇文字發(fā)過去，并爽快地答應為他正名，呂林非常高興，立即寫完用電子郵箱發(fā)過去了。
　　果然，呂林的文章第二天就在頭版全文發(fā)表了，可想不到的是，在他的文章的旁邊，同時還刊登了其他兩篇署名文章，對呂林的解釋進行了逐字逐句的批判。報紙頭版的右上角還寫有主編按語，歡迎全市讀者對“該不該讓座”這一話題展開討論，頓時，持有截然不同觀點的文章飛沓而至，譴責的，理解的，聲討的，同情的，惋惜人心不古的，為不讓座者鳴冤叫屈的……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隨著此家報紙發(fā)行量的猛增，呂林也幾乎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呂林一時措手不及，很快，數(shù)不清的電話便打進了他的單位和手機。一些小報記者和好事的讀者甚至還找上門來，對不讓座一事進行當面采訪和交流辯論，搞的呂林狼狽不堪、叫苦不迭。這晚呂林加班回來，發(fā)現(xiàn)趙穎還在客廳里看電視，不禁奇怪地問：“這么晚了咋還不睡，明天不上班了？”
　　“能睡的著嗎？”趙穎氣哼哼地說道，“今天不知怎么搞的，找你的電話一個接一個，一說你不在他們就掛了，煩死人……”
　　趙穎話沒說完，電話鈴又“嘀鈴鈴”響了起來，呂林拿起電話：“我是呂林，請問您哪一位？”
　　“好啊，你總算來了！”對方接著一連串的質(zhì)問就灌了過來，“聽說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咱中華民族敬老愛幼的美德你還有嗎？讓七八十歲老人在你身邊站著你還能裝睡？還有點人性沒有？還好意思在報紙上編瞎話解釋呢，誰相信呀……”
　　看對方的架勢，不罵足罵夠是不會輕易收場了。呂林于是干脆撂下了話筒，然后又拔掉了電話線，這才頹然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見丈夫的臉色如此難看，趙穎也慌了神兒，她一邊吩咐雪梅給呂林做飯，一邊小心翼翼地問：“到底出什么事了？”
　　“還不是讓這個兼職給鬧的？”呂林本想把近幾天發(fā)生的事對妻子傾訴一番，見雪梅端著飯菜走了過來，便又將話咽了回去。雪梅卻笑嘻嘻地問：“呂大哥，啥叫兼職呀？”
　　“就是在工作之外的時間再幫別人干點活。”呂林隨口應了一句。
　　
　　“哦，是幫工呀，管飯不？”
　　“嗨，何止是管飯呀？”趙穎被雪梅這天真的問話逗樂了，“那是多拿一份工資……不，干好了，能拿好幾份呢！”說到這兒，趙穎又炫耀說：“你呂大哥現(xiàn)在兼職掙的錢就比他的工資還高呢……”
　　“是嗎？”雪梅羨慕地對趙穎夸獎說，“趙姐你也真有福氣，找了個這么能干的老公。”
　　“哈哈，你這丫頭就是嘴甜，他現(xiàn)在趁年輕不干點兼職行嗎，總不能眼瞅著我們娘倆去要飯吧？哈哈。”
　　聽著妻子的一番調(diào)侃，呂林的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于是也就開玩笑說：“甭說，你們娘倆化化裝，扮成個孤兒寡母的，說不定你這個兼職比我掙的還多呢。”
　　
　　三、都是讓兼職給鬧的
　　
　　讓座風波經(jīng)過一場沸沸揚揚的渲染終于結(jié)束了，呂林的生活總算又趨于平靜，兼職工作也做的愈發(fā)得心應手。這日，呂林的主管接到公司通知，讓他和一名設(shè)計人員參加市科委主辦的新技術(shù)成果發(fā)布會，并再三交代說，要好好學習借鑒兄弟單位的先進經(jīng)驗，爭取打開本企業(yè)新技術(shù)開發(fā)的新局面。主管見呂林手頭的工作不忙，便帶他一起去了。
　　當二人來到市科委小禮堂時，發(fā)布會已經(jīng)開始了，呂林好不容易才在前面為主管找了個座位，自己則在最后一排溜邊坐下，還沒聽上幾句，上下眼皮便打起架了，他知道這又是讓兼職給鬧的，干脆兩眼一瞇，又暈暈乎乎見起了周公，直待會議結(jié)束才揉揉眼睛站了起來。
　　主管正在門口等他，一見面就指著一個中年人興奮地說：“小呂，聽人家講得多好，一項新技術(shù)的引入，就能使一個小廠起死回生。可見咱們科技人員在企業(yè)的重要性，所以咱們老板再三強調(diào)，科技人員決不讓外流……”
　　“是的，是的。”呂林正隨聲附和著，突然抬頭看到了同學小宋。小宋一見就將他拉到那中年人的面前，夸耀說：“劉廠長，這就是我跟您常提起的呂林工程師，您引進的這項目圖紙就是他畫的！怎么樣，我這個同窗是大手筆吧？”
　　那個叫劉廠長的一聽，急忙上前一把扯起呂林的手搖了起來：“幸會幸會，呂工您可真是我們廠的及時雨呀！沒說的，今天中午我請客，讓宋工陪同！哈哈……”
　　呂林偷眼看了一下主管那陰沉沉的臉色，忙一邊給小宋使眼色，一邊對劉廠長推辭道：“謝謝，不必了，我還有事，劉廠長再見。”說罷再看主管，早已拂袖而去，呂林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大禍，只好沒精打采地往回趕。
　　此時已近午時，呂林不想再趕回單位吃這頓免費午餐，便信步朝遠處一家熟悉的小吃店走去。路過一家商場時，突然看到門口左側(cè)圍了一群人，幾個老太太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同情地議論說：“嗨，年輕輕的還拉扯一個沒爹的孩子，真夠可憐的……”
　　呂林本無心看這熱鬧，可雙腿卻不由自主地朝那里走去，他扒開人群一看，見地上鋪有一張告示，上面寫著一位年輕姑娘的遭遇：17歲被人誘奸懷孕，孩子剛出生就被拋棄，至今無臉面對親友家人，只好流浪此地……告示旁邊跪著一個懷抱幼兒破衣爛衫的姑娘，乞討的姑娘垂著頭，將長發(fā)將自己和孩子的臉龐遮住，眾人只能看到她那充滿污垢的脖頸，在這對母子面前還放著一個破瓷盆，里面堆放著一些面額不同的紙幣鋼蹦。
　　呂林被這眼前的情形感動了，他順手從衣兜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扔到了盆內(nèi)，引起了圍觀者的一片贊嘆。
　　那姑娘也似乎被呂林的慷慨嚇住了，她抬起頭，剛說了聲“謝謝”，便突然站起身來，連告示和瓷盆都顧不得收，抱起了孩子就沖出了人群。與此同時，呂林也一眼認出，乞討的姑娘竟是小保姆雪梅，她懷里抱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快快……
　　呂林氣壞了，他像一只狂怒的獅子，三竄兩跳地就將雪梅一把抓住了，聲嘶力竭地吼叫道：“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事到至今，雪梅反倒平靜了，她捋了捋額頭上的散發(fā)，笑嘻嘻地反問說：“我也做兼職呀！怎么，興你兼職掙錢就不興我做？我用的是業(yè)余時間，又沒影響做你們家的事情，不能算錯的，對吧？”
　　“啊，這……”呂林竟然被雪梅的這番奇談怪論整的一時答不上話來，思前想后，嗨！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讓兼職給鬧的嗎……
　　（責編/鄧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