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的許愿豆

　　我一直叫他咯咯，他并不是一只小母雞，他也不是一只大公雞，而是我小時候的一個伙伴，我不知道他從哪兒來，會陪我多久，但是他和我共同度過了許多難忘的時光。
　　我們在一起玩過許多游戲：“躲貓貓”，“過家家”，“跳格子”，“讓你猜猜我是誰”，“紅燈綠燈小白燈”“石頭、剪刀、布”……但那時我們最熱衷的一個，還是“種豆子”。
　　這要從有一年夏天的午后說起。
　　那天咯咯留在家里睡覺，可我一點也不困，就一個人出門溜達，在街角最老的那棵柳樹后面，有一家店門很小的雜貨鋪，店主是個老爺爺，長著像圣誕老人那樣的白胡子，衣著也很搞笑的樣子，我分不清楚是他在沖我笑著招呼，還是在看我，就信步走了進去。這里的東西是商場里絕對買不到的，造型都很奇特，有些我認得，有些我實在想不出來它的用處，比如一雙水晶鞋，我不知道把它擺在貨架上有什么意義。老爺爺向我介紹了一些商品：這種脆黃的餅干，吃了會讓人快樂……我搖了搖頭，心想有咯咯在我身邊我每天都很快樂，用不著吃什么餅干。老爺爺看了看我，胡子一顫一顫地繼續說，那么，這種魔法味的香水，會讓咯咯喜歡你……我還是搖了搖頭，咯咯一直就喜歡我，但并不是因為香水。老爺爺笑著找出一個大兔子面具說，戴上這個會讓別人找不到你，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使勁搖了搖頭擺著手說：“不要不要！”——我怎么舍得咯咯找不到我呢，我還要回家吃飯呢。我轉身就要離開了。老爺爺搖了搖頭，拿出一個紙盒子來，盒子里鋪滿了一層大小不同的彩色豆子，“一元錢一顆啦，許愿豆！”他好像看得出來，我口袋里僅有一元錢。我摸了摸口袋，還是有些不情愿把錢花掉，于是我問他：“可是我要這豆子干嗎呢？”
　　“呵！難道你沒有愿望嗎？”他似乎有些不耐煩而氣憤的樣子，“把愿望寫在上面，種在土里，你等著瞧吧……”
　　我可真不想惹惱這個古怪的老頭，我也不知道他生氣起來會不會在我身上施展什么可怕的魔法，但我對這些豆子產生了難以抗拒的好奇，然而對于我來說，愿望似乎太多又太模糊，我甚至難以把其中的某一個描述得完整，所以我把盒子里的豆子撥弄得嘩啦嘩啦響，最后總算摸到一顆大大的紅豆子，我不知道這個聒噪的老頭會不會因為我買走了他最大的那一顆而惱怒我，所以我付了錢后馬上跑出來了。
　　我手里攥著這顆豆子，去找咯咯。
　　咯咯午睡已經醒了，他一邊揉眼睛一邊看著我，我把豆子塞到他手里，“咯咯在豆子上寫愿望吧！”我笑著對他說。他很高興，調皮地撓了撓我的手心，但他認真地想了很久卻抓了抓頭發——其實他也沒什么愿望，所以我們就什么都沒寫，把一顆紅豆埋進了花壇里。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第三天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們還托著下巴蹲在花壇沿上聊天，可是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響“撲棱撲棱棱……”
　　“啥動靜哩？”咯咯疑惑起來。
　　“是豆子長出來哩！”我告訴他答案——大人們都說我比他聰明，這話果然不假。
　　“可是……”咯咯張大了嘴巴。
　　“飛出了一只喜鵲！”我們一起叫道！——我們種下了紅豆，可長出來了一只喜鵲。喜鵲也沒說什么，在我們詫異的工夫里，它就飛走了。
　　“你在哪兒買到的豆子?”咯咯開始追問我。
　　“街角柳樹后的小雜貨鋪里。”我顫抖著回答。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街角，可奇怪的是，沒有找到那家小雜貨鋪——甚至連柳樹都沒找到，而只有一棵槐樹，這個季節，風吹過來的時候，下了一陣又一陣的槐花雨，我和咯咯在這雨中走過。小店真的不見了，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我很納悶，咯咯也多少有些失望，但他沒有責備我。
　　可我不甘心，又是一個午后，我穿過馬路，來到長街的轉角，柳樹還在，小店就躲在柳樹后面。“老爺爺！老爺爺！”我看見了他，就招手沖進了小店，“小豆子很好玩，我還要兩顆！”
　　“哈哈！建議你買這種藍色的啊，你在有月亮的晚上把它種下，會有一個神奇的夢哦！”老頭邊說邊爽朗地大笑起來。“喏，這顆淡黃色的可以長出一棟大樹房子啊，可以在上面蕩秋千啊打盹啊……”說著說著，老頭打了個瞌睡，拍了拍嘴巴，快要睡著了似的，我把兩顆豆子握在手里，手心里全是汗，我期待今天晚上有月亮……
　　夏夜里蟬一直叫著，趁著月色，我和咯咯把兩枚豆子都種在了花壇里。第三天果然長出了一棵大榕樹，上面是大朵大朵含苞的花，慢慢綻放的時候，才發現每一朵花的花心里都睡著一只小鳥，只有其中一個最大的花苞里沒有，我和咯咯就爬了進去，坐在花瓣上蕩來蕩去。這里簡直可以算是一個游樂場，我們在這里跳啊蹦啊，一會兒累了就睡著了做夢去了。
　　是藍色豆子送給我們的夢嗎？一陣陣花香把我和咯咯帶到了一座古堡，這里有傳說中的茉莉畫冊和沉睡的公主，有長長的危險的鎖鏈和憤怒的火龍，有蒙面的獨眼大盜賊和森林里跑來的秀米，有仙女的魔法簿和小意達的枯萎，有許愿池和餅干樹，我甚至不經意間還看見了雜貨店的老爺爺，他告訴我說天亮之前要記得醒來，離開古堡……那一夜我和咯咯勇敢地戰勝了千難萬險，我們殺死了火龍，斬斷了鐵索，救出了古堡中姣美的公主，可是咯咯說他想留下來陪伴公主……當我醒來，發現只有我一個人躺在大榕樹的花苞里，咯咯哪兒去了？我恍惚想起在夢里他曾說過的話，非常傷心地哭了，當晨光灑在榕樹上時，那么多的花苞一起綻放了，那些曾在花苞里沉睡的小鳥都四散著飛走了。而當最大的那一朵咔嚓一聲完全綻放的一瞬間，我也從花苞里跌落了下來，我傷心不已：咯咯哪兒去了？！
　　我跑去街角找老爺爺，我問他再要一顆藍色的豆子，我想再買一個夢，我要咯咯回來。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