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村里的中醫

石　破

盡管對艾滋病患者的治療效果，中、西醫評價標準不同，但中醫的療效已經獲得了承認。

4年前，周立華是河南中醫學院的一名急救專家。學中醫出身的他，從未接觸過艾滋病。今天，周立華不僅是省中醫學院艾滋病研究所的副所長，還是國家“十五”科技攻關重大課題——省部局聯合實施防治艾滋病科技行動的一個分課題負責人，他要解決的課題是“中西醫結合治療艾滋病的臨床綜合方案研究”。

進村之爭

2003年12月18日，國務院副總理吳儀來到河南省上蔡縣文樓村，跟艾滋病患者握手、交談。這一舉動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其中包括中醫周立華。

兩個月后——2004年2月18日，由76名河南省直機關干部組成的駐村幫扶組，奔赴全省38個艾滋病疫情高發村莊，開始為期一年的駐村工作。3月9日，河南省衛生廳從省直醫療單位抽調38名醫生，亦正式入駐38個艾滋病高發村。周立華被分配到上蔡縣楊屯鄉張宇村。

文樓村有艾滋病，當地醫生1994年就知道了，但一直捂著。直到1998年，桂希恩來文樓，掀開了蓋子。文樓村聞名全國，還起到另一個效應，就是引來了形形色色的民間中醫，可謂魚龍混雜。對民間中醫進入艾滋村，高耀潔醫生持強烈反對態度。“現在為什么大家反感中醫?因為冒充的太多了，真正去艾滋村的中醫都沒有騙子多，他們想發艾滋病人的財。凡是自稱他看過的病人，90％以上能治好的，都是騙子。”

科技部中醫藥戰略研究課題組組長賈謙教授在有關報告中稱，當地艾滋病問題被披露后，有關部門不允許民間中醫治療艾滋病，“但卻允許外國公司將其尚未上市、療效和毒性都不清楚的化學藥拿中國艾滋病人做試驗，如此前曝光的地壇醫院‘免費治療艾滋病事件”。他們經過近一年的調查，證實一些民間中醫免費到艾滋病村為患者治療，不乏經河南省防疫站、北京地壇醫院等機構檢測好轉的例子。

在科技部徐冠華部長向吳儀副總理匯報了民間中醫的抗艾情況后，吳儀批示：“要組織中醫界參與AIDS的防治工作。”

河南省中醫藥管理局業務處處長張健鋒告訴記者，對于民間中醫進入艾滋病高發區，政府是不提倡的，2004年，河南省衛生廳、科技廳、中醫藥管理局、食品監督局專門聯合發過文件，“具體管理，由地方政府負責”。

記者從有關渠道了解到，2004年之前，河南省內一些艾滋病高發區的地方政府嚴格控制外界人士進入，民間中醫來了就攆走，不讓病人吃他們的藥。后來能在這里立住腳的民間中醫，都與當地政府建立了良好的關系。自從吳儀副總理、溫家寶總理相繼來河南視察艾滋病防治工作后，文樓等艾滋病高發區相繼開放了。

周立華聽說過有民間中醫進入艾滋病疫區，但未跟他們直接打過交道。他認識的一位民間中醫，前段時間給艾滋病感染者吃自己研制的中藥。病人發燒躺了半個月，吃了他的藥，能站起來了。

但他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好管，“你管得死了，把有用的也管住了——潑臟水把孩子也潑掉了，老百姓會罵政府混蛋；你要完全不管，就更混蛋了。我想政府應該有一個嚴格的準入制度，并協助有資格的民間中醫開展工作。”

艾灸治艾

一開始，周立華并沒打算長期駐村。“反正艾滋病是治不好的，盡盡職責就行了。”周醫生對經絡研究有獨到心得，想在這方面搞出點大名堂。但附近的患者跟周立華熟了令其欲罷不能。

當地感染者很多出現了腹瀉。周醫生擅長針灸，但對艾滋病感染者不能扎針，擔心交叉感染，就改用艾灸。村外莊稼地里長有艾條，周立華采來舊艾葉，曬干了，用報紙裹住給病人熏，治好了不少并發癥，尤其治腹瀉的效果特別好，一般熏5～10次就能止住。有的病人一天拉10來次，輸液都止不住，用艾條熏一天止一半，熏五六天就徹底止住了。有的感染者，十來年的腹瀉，灸上一兩個月，也常年不再復發了。

周立華跟記者說，中醫講究“扶正祛邪”，“正氣存內，邪不可干”。人體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細菌便會乘虛而入。30％～80％的感染者一生中必定并發腹瀉。有的病人自開始服抗病毒藥后1周左右即出現腹瀉，停藥后可緩解，因病情需繼續服藥，腹瀉則持續存在，一般每日2～3次。如果不治，拉肚子把人都拉壞了，—直拉到死。

周立華用艾灸治療艾滋病并發癥得心應手。河南省中醫管理局的張局長知道了，就跟駐馬店衛生局和上蔡縣衛生局打招呼，由他們出錢購買幾箱艾條，送到駐村工作隊。于是，周立華將自己摸索出的治療方法向整個上蔡縣推廣共推廣了50多個村莊，治療患者500多人。病人腹瀉好了'痛苦減輕了，體質也上來了。

西醫治療腹瀉，一般是口服抗生素或輸液，病人輸輸液好了，一停針又復發了。周立華在當地48個村衛生所做調查，一名常年腹瀉的艾滋病感染者(不包括住院)，每年花在輸液等治療上的費用是2354元，如果采用艾灸，最多兩個月就好了，費用是90元。如推廣到1萬名艾滋病感染者，每年就可為國家節省2000多萬元。

中醫在治艾中，根據傳統理論和治艾臨床經驗，提出了“瘟疫”說、“虛勞”說、“溫病”說、“伏氣溫病”說、“癓瘕”說等。周立華在艾灸治療腹瀉過程中，加深了對艾滋病“虛勞”本質的認識。他選用的穴位是強身止瀉要穴，方法是艾灸溫補方法，取得了顯著療效，證明了機體在與艾滋病毒的斗爭中正氣盛衰與否，至關重要。

后來，周醫生又將艾灸用于其它部位病證，如神經系統、呼吸系統、口腔潰瘍等，與用于非艾滋病患者的療效一致，能夠充分發揮艾灸和經絡穴位的調整作用，符合古代醫家用灸法補虛療病的經驗：“大病宜灸。保命之法，灼熱第一。”

周立華對記者說：對艾滋病感染者的治療效果，中醫、西醫有不同的評價標準。西醫重視人體內病毒數量的減少，吃西藥的患者，往往體內病毒數少了，但體質也差了。而中醫注重患者的體質和生活質量，吃中藥的患者，可能體內病毒數沒下來，但他吃得好，能干活，由“體質差”變成“能自理”了。然而，按照西醫的評價標準，這些效果是無效的。

周醫生認為，到目前為止，不管西醫還是中醫，誰也沒辦法治愈艾滋病。但鑒于艾滋病患者皆死于并發癥，中、西醫的治療均應著眼于減少并發癥。

“艾滋病病毒一進入人體，就鑲嵌在淋巴細胞的基因里，拿不出來，感染者能活幾十年已經不錯了，就像你得了肝炎大三陽病毒，要想徹底轉陰也不可能。對艾滋病感染者來說，西醫對的是病毒，中醫對的是人，治病毒不如治人。得腫瘤的人也有活幾十年的，帶著艾滋病病毒再活幾十年有何不可?”

北京泰一和中醫藥研究所的王文奎大夫也認為，“吃飯和腹瀉問題，這兩樣解決了，艾滋病基本就解決了。”

世界針灸聯合會、中華針灸協會都想讓周立華醫生推廣這項成果，但相關的課題鑒定還沒搞完，周立華希望課題結束后，面向全省推廣艾灸治療方法。

但亦有人質疑艾灸的療效，稱“艾灸有毒，不僅對病人有害，而且也害醫生”。對此，周立華表示那是“無科學依據的說法”。

鑒于目前政府對農村艾滋病感染者發藥，以西藥為主。周立華認為應該“兩條腿走路”。他希望自己能有機會建議政府，把艾條也列為免費發放的藥品之一。“能省多少錢呀!病人的生存質量也一定好!”

根據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統一部署，省從2004年10月開始，啟動了中醫中藥治療艾滋病試點項目。2006年底，試點項目進一步擴大，病人總數增加至2546例。

經過3年的試點及臨床總結，河南省中醫管理局認為，中醫藥對艾滋病的治療效果主要體現在：一、中醫藥治療可以明顯改善艾滋病臨床癥狀，提高其生活質量。二、中醫藥治療可以減少艾滋病人機會性感染的發生。三、中醫藥具有穩定和提高艾滋病人T細胞計數的作用。同時，中醫藥治療艾滋病具有明顯的經濟優勢。

省中醫管理局稱，今年3月上旬，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專家組對河南中醫藥治療艾滋病臨床療效進行了評估，肯定了以上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