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比足球流氓更可怕

唐　磊

球迷桑德里的死，讓極端球迷組織更有了對付警察的理由，平靜近10個月的亞平寧足壇又起風暴

看起來球迷意外死亡引發的騷亂并沒有給意甲的賽程帶來什么影響，但這一次的問題可能比年初的卡塔尼亞慘案更嚴重。

這次，意大利足壇像處理卡塔尼亞慘案那樣，暫停一輪意甲聯賽(乙級、丙級聯賽已經暫停)，來整治球場安全。但11月17日的國家隊比賽日讓這個決定沒有意義，因為國家隊比賽日本來就要暫停聯賽。意大利國家隊殺入2008年歐錦賽決賽圈的喜悅為球迷沖淡了一些悲傷，但鬧事的主角——極端球迷還將繼續尋找滋事的理由。

暴亂總在亞平寧

11月11日，意大利警察斯帕卡羅特拉“冒失”地向群毆后準備逃離的拉齊奧球迷汽車開槍，導致拉齊奧球迷桑德里身亡。事后，意大利足協立即和職業聯盟一起做出取消國際米蘭與拉齊奧比賽的決定，其他場次均推遲10分鐘舉行。可就在同一天，另一場亞特蘭大和AC米蘭的比賽，因兩隊極端球迷和警察發生沖突，亞特蘭大球迷試圖沖入球場，剛開始就取消了。

該天，在米蘭，國際米蘭和拉齊奧極端球迷分子舉行游行，他們襲擊圣西羅警察分局、毆打記者、在意大利國家電視臺門口和警察對峙。在羅馬，得知羅馬與卡利亞里比賽取消后，極端球迷焚燒警車，襲擊意大利奧委會辦公大樓，造成40名警察受傷。4名極端球迷被逮捕，并可能面臨恐怖主義起訴。

11月15日，意大利足協大會作出決定：聯賽一周后將重新開始，但15支隊伍的球迷不能去客場現場觀戰，其中包括6支意甲球隊：AC米蘭、亞特蘭大、卡塔尼亞、羅馬、桑普多利亞和都靈。這對意大利球場原本已不十分景氣的票房將是雪上加霜。

近些年，意大利的球迷鬧事時有發生，雖然他們不像英國足球流氓那樣臭名昭著，但他們鬧事的頻率和影響力堪稱第一。

今年2月2日晚，意大利西西里島最大的城市卡塔尼亞曾發生嚴重球迷騷亂，西西里島德比雙方，巴勒莫和卡塔尼亞球迷在街頭開戰，還用了石塊、燃燒瓶、紙制炸彈襲擊警察，38歲的警察拉奇蒂剛走出警車，就遭到紙制炸彈襲擊身亡。意大利聯賽全部暫停，國家隊的熱身賽也取消。

2003年1月13日，亞特蘭大隊與科莫隊比賽后，兩隊球迷在場外發生大規模的械斗。警方動用了催淚瓦斯才將事態平息，在這一次事件中，13名警察受傷，近百名球迷受傷；2003年2月22日，都靈球迷不停地向場內投擲雜物，導致警方介入，雙方在看臺上發生了大規模沖突；2005年1月7日，羅馬德比大戰后，兩隊的球迷在街道上發生了大規模的沖突，警察介入后，兩隊球迷一起圍攻警察，事后，警方戒嚴兩天；2005年4月13日，大批球迷向場內投擲煙花和雜物，導致國際米蘭隊迪達被煙火擊中，比賽被迫中斷，國際米蘭被罰在次年的冠軍杯小組賽上的三個主場比賽不允許球迷入場，使其損失門票收入千萬歐元以上。

直到卡塔尼亞慘案之后，意大利球迷才相對老實。

俱樂部與極端球迷間的默契

經過意大利警方調查，和桑德里同車的4名拉齊奧球迷中，有3人被發現有暴力前科，桑德里本人也曾在米蘭因和一群帶有兇器的拉齊奧球迷在一起而被警察扣留過。也就是說桑德里本人并不干凈，而開槍誤傷他的警察當時也確實擔心事態加劇——全意大利都知道極端球迷鬧事的嚴重性。

很多國家都有極端球迷，但意大利的最“剽悍”。比賽時，球場兩側弧形看臺上球迷布置的巨幅圖畫、標語乃至焰火是電視轉播中的一道風景，那大多是極端球迷所為。

在許多業內人士看來，極端球迷已不再屬于球迷的范疇，他們是一種帶有犯罪傾向的社會組織。極端球迷大多是一些無業青年、小混混等社會底層人物。歐洲社會發展的成熟度，使他們拉幫結黨作惡的機會幾乎不存在。于是這些人以支持俱樂部的名義聚到一起，不否定其中很多人是衷心喜歡支持球隊的，但他們更多的是在為自己找一塊“戰斗”的陣地。

說來好笑，意大利俱樂部常常是極端球迷組織勒索的對象，不論俱樂部的后臺有多硬，是多少年的豪門，都不能幸免。

極端球迷頭子去找俱樂部管理者說，給我們1000張球票，否則我們往球場里投擲雜物。面對這樣的敲詐，俱樂部基本屈從。雖然極端球迷可惡，但不鬧事的時候，他們也是一群厲害的球迷，他們能將球門背后的弧形看臺布置得非常具有煽動性，在比賽中也不遺余力為主隊加油，球員們也喜歡在這些看臺下慶祝進球和勝利。在足球場中，弧形看臺通常都被俱樂部的忠實球迷占據，而這兩個看臺的票價恰恰是最低廉的。

對于意大利俱樂部來說，將最便宜的票送出去，既能買個平安，又能換來一批死忠。極端球迷組織也能通過高價出售免費的球票獲得收益，更重要的是有一塊自己的陣地。就這樣，極端球迷組織和俱樂部之間一直保持著一種近乎于依賴的默契。

意大利警察拉奇蒂遭襲身亡后，幾名參與勒索、斗毆行徑的球迷也被送進監獄。但還有俱樂部會接受勒索，他們甚至花錢給極端球迷制作橫幅、包送去客場。意大利內政部關閉反復發生種族主義問題的國際米蘭弧形看臺時，還遭到了國際米蘭管理層的反對。

以足球為陣地的集體暴力

意大利極端球迷在國內不斷鬧事，但在國外卻非常老實，在歷史上的幾次沖突中，如1985年海瑟爾慘案，意大利球迷都是受害者。

究其原因，意大利極端球迷的存在，屬于底層社會的問題，在每個國家都有。只是在意大利，常以極端球迷的方式顯現?！耙宰闱驗槊x進行的極端行為是他們的一種社會參與方式，因此敵人也只能是國家機器最底層的警察?！薄扼w壇周報》常駐意大利記者王勤伯認為，“極端球迷反復攻擊警察，是在反復探知自己的暴力和組織在一個社會中，能觸及到的廣度和深度?！?/p>

意大利極端球迷組織多數在政治上極右，有法西斯傾向，但他們不可能在政治上鬧出多大動靜。而維持秩序的警察，和他們一樣，收入不高、來自社會中下層，是一個很好的“對手”和發泄對象。一到國外，“意大利警察”這個敵人不見了，這時候鬧事劃不來，還為自己增添麻煩。

意大利警察收入很低，年初去世的警察拉奇蒂，太太沒有工作，經濟狀態窘迫。他們的工作強度大、危險系數高。而且多年來意大利政府更換頻繁，左右派的爭吵導致極少能落實有效的措施，這也間接導致警察從上層得到的支持很少。意大利警察不僅被本國球迷“欺負”，在處理非法移民、販毒等問題上，其表現也不盡如人意。

各極端球迷組織卻聯盟嚴密，頭目時常開會，商討對策。1995年1月，AC米蘭與熱那亞球迷沖突導致熱那亞球迷斯帕尼奧洛死亡后，意大利眾多極端球迷組織頭目在熱那亞聚會，協議減少彼此的械斗，并一致把矛頭對準警察和憲兵。在各俱樂部的弧形看臺上，極端球迷除非法道具、煙火等危險品外，還有一本小冊子，里面詳細介紹了如果被警察抓住怎么應對，如何尋找無罪證據讓自己逃脫法律制裁等等。

他們最近一次開會就是在桑德里的喪禮舉行之前。

意大利前內政部長皮薩努是極端球迷問題專家，他曾對媒體分析道：“在意大利至少有8萬名極端球迷，他們是以足球為陣地進行集體暴力，時常帶有政治目的，攻擊國家、法律和警察。警察不是不能一個一個逮捕他們，但同時還需要消滅極端球迷和俱樂部之間的關系。”

意大利政府一直不愿意宣布各種極端球迷為非法組織，即使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有了觸犯法律的行為。如果宣布非法，足足有8萬之眾被賦予“非法身份”，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發展為組織更復雜、犯罪性質更嚴重的團體。

但球迷桑德里的死，讓極端球迷組織更有了對付警察的理由，平靜近10個月的亞平寧足壇又起風暴。極端球迷的瘋狂行徑好像喚醒了整個意大利，總理、各部長紛紛站出來表態。意大利足球職業聯盟主席馬塔雷塞還呼吁其他俱樂部，效仿亞特蘭大“只讓孩子們去弧形看臺”的做法。

可如果到了那一天，再到哪里去找曾經有“小世界杯”之稱的意甲聯賽的火爆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