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豈能“劫持”學生

薛　涌

中國的企業，正面臨提高產業結構，向國外發展的轉型期。這樣的發展，需要大量在國外受過良好訓練并有一定海外工作經驗的中國人的服務。看看現在：我們在培養這樣的人才嗎？

日前媒體報道了60多名北京中學生組團赴香港參加SAT考試的消息。眾所周知，SAT和ACT是美國大學錄取學生最重要的考試，甚至可以說就是美國的高考。2003～2004學年，有173000人次在美國以外參加SAT考試，在美國以外的考點達500多個，有160多個國家有這種考試。可見，SAT已經成了高等教育的“國際通行貨幣”。

去年，美國的SAT和ACT將在中國登陸的消息熱絡了一時，隨后就再無消息。據說，國內教育部門封殺了這兩個考試在中國內地設立考點。我個人認為，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目前在美國的外國留學生，印度高居第一，達7萬多人。中國居第二，達6萬多人。而且，中國學生中的本科生的比例也越來越高。應該說，中國學生是SAT在海外的主要服務對象。中國政府本著對自己國民負責的精神，應該容許SAT在中國內地設立考點封殺這種服務，對中國的教育和發展都會帶來巨大的危害。

首先，沒有SAT考點，只能加深高等教育的不公平。SAT在內地不設考點，中國考生惟一的選擇就是到香港去考。去香港一趟，一般都需要家長同行。手續麻煩不說，一路的開銷甚巨。這樣，能參加考試的，都是富人，大部分老百姓被剝奪了留學的權利。

其次，因為大部分考生無法參加SAT，就限制了有質量的美國大學在中國內地招生。中美教育結構差距很大，美國的高校單憑中國學生國內的成績單很難判斷其質量。所以，SAT和ACT兩個考試就成為錄取時非常重要的依據。凡是重視教育質量的大學，都不愿招收靠不住的學生。中國學生沒有SAT，人家就會三思而后行，最終影響中國學生的錄取。

美國的大學強調多元化，國際化，對一些優秀的外國學生發放獎學金。但是，任何一個學校，給獎學金都必須看學生的質量，沒有SAT和ACT，人家怎么衡量中國學生的質量？很多優秀的中國學生本來可以獲得獎學金，但卻被這種限制給封殺了。

沒有SAT和ACT的考試，只能鼓勵留學向低端發展，鼓勵學生到那些什么人都招的“學店”去讀書。這種低檔留學，已經給中國的教育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現在國內有媒體報道，一些海歸回國后找不到工作，甚至只求“月薪三千”。而美國大學畢業生，失業率大約是2%。以我所知，找份三四萬美元年薪的工作易如反掌。另一方面，《經濟學人》等西方媒體一直報道中國的白領危機，即：在中國的跨國公司年薪幾十萬人民幣的中高等職位大量空缺，找不到稱職的雇員，乃至這種“白領危機”已經成為外資在中國發展的瓶頸。從這個角度想，這些海歸，哪怕是學業平平，無論在美國還是中國，也都應該輕松地找到工作。他們走到如今求“三千月薪”而不得的地步，而且這又不是個別人的個別情況——有可能他們便是美國大學中那部分“低端留學”的產物。中國人花了大筆錢培養自己的孩子，竟得到如此結果，錢都白白送給美國人去拉動人家的內需。痛定思痛，我們應該覺醒了：你不為人家提供好的條件來選拔人才，最后只能鼓勵最沒有質量的學校來招兵買馬。

中國的企業，正面臨提高產業結構，向國外發展的轉型期。這樣的發展，需要大量在國外受過良好訓練并有一定海外工作經驗的中國人的服務。看看現在：我們在培養這樣的人才嗎？高等教育不僅在國內制造垃圾，如今在國外也開始制造垃圾。

封殺SAT和ACT在中國內地設立考點，實際上是一種對學生的“劫持”。國內有關部門恐怕擔心此口一開，很多有質量的學生就會到海外尋求教育機會。然而，高等教育只有在競爭中才能提高。中國前幾年大學大興土木，樓蓋得越來越豪華，負債越來越大。這一系列行為，大大提高了高等教育的成本。真按市場邏輯，中國內地大學的成本已經越來越接近美國的大學，使一些美國大學在價格上可以和中國內地的大學競爭——我們通過封殺SAT和ACT把學生“劫持”在自己的校園里，真的能使中國的高等教育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