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名人墊腳

阮　直

用名人墊腳的大多也是“準名人”或就是名人，像我這種凡人又身居窮鄉僻壤，這里只有過名人當年的足跡，還沒有眼下就“名”了起來的名人，你用誰來墊腳?

我的家鄉有一位“名人”，是眼下正火的大作家，可他八歲就“離家出走”了，那時他除了不尿床，與別的八歲孩子并沒什么不同，如今他幾次回家鄉“視察”那里的文化、文學工作，我也想用他來“墊”一腳，可怎么也抓不到手，連作協的專職副主席還都靠不上前呢，老夫我既不會寫小說，又不是官員，自然沒資格靠近名人了。

于是我就想，狐貍曾說葡萄是酸的，其實它的意思并沒錯呀，這正像我抓不到那位大作家的心理一樣。我后悔的是，當年我若與那位大作家在一個幼兒園，憑我的“聰明”與他一塊玩兒腦筋急轉彎，而恰恰又是我轉得了彎，而他轉不得，如今再把這“輝煌”寫出來，你說那該多么“燦爛”。

唉!啥也別說了，翠花上酸菜，自己的辛酸自己品吧。你看人家央視《藝術人生》節目中那些“名人”，拉來個“綠葉”當陪襯的倒過來看還是個“名人”，一個名人就名得觀眾一塌糊涂了，一連拉出三五個“名人”，這真是火燒云時又著了大火——紅得透。也許這應了那句“物以類聚”的話吧，名人自然要與名人為伍了。

一個名人再名也是孤獨的，兩個名人就相映成趣了，比如原央視名嘴黃健翔辭職當天就有好幾家電視臺為他組合成新的主持搭檔，一會是超女張靚穎，一會是剛剛離婚的李湘，其目的無非是用來彼此“墊高”。

要說用名人“墊腳”的功力還得看文化人。近來讀許多準文化名人的隨筆，縷縷懷舊情，都能繞出名人來，某年某月在某文化巨匠家中作客，坐陪的有哲學家某老，語言學家某老，喝的是存放了三十年的五糧液，吃的是師母親自炒的菜，臨走還得了某老簽名的著作一冊。又是某年某月收到某國超世紀藝術大師用中文書寫的信件，信中還夾著某國的三葉草，以示想念。可信中一再提及讓他郵去敝國的宣紙若干領，以示懷念中國之情。這若按WTO的交換原則，老外也有欠“公平”了。可是挨了人家“溫柔一宰”的準名人，還不忘寫成“隨筆”，不知是用來頌揚“四海之內皆兄弟”還是在告訴讀者，你看我名不名，連外國名人都從我這要宣紙了。這若小布什要他一個腎，他準會樂得屁顛兒屁顛兒地獻上，從此后便可到處奔走相告，“小布什那個腎是我捐獻的”。

親朋好友之間，同事同學往來，拉個名人墊腳，誰還不興吹吹牛皮，說說大話，半真半假逗著樂，有意無意顯一顯，都不是什么有欠德行品質的大事，可是把名人拉進自己公開發表的文章中，表面上看是尊重名人，其實是用“名人”來墊腳。

墊腳的文章沒有思想，無非是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今天你請我吃了石斑魚，明天我請你喝了黃鱔湯，你送我一把檀香扇，我給你一只柳編筐，一半是廢話，另一半也是廢話。如果這種干法僅僅是一兩個文化準名人也無傷大雅，可是如今只要和名人有過一張合影的“文化人”都想用名人來墊一次腳，這就恐怖了。此種文化現象比追星族可怕得多，追星族是燒熱自己，燒紅名人，可是用名人墊腳者是想踩在名人的肩頭，輝煌自己。

[原載2007年3月12日《防城港日報》]

貴州省貴陽楊興文薦

題圖／朱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