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難以傳播

星　竹

今年春節，在首都國際機場發生這樣一件事，一輛漂亮的大巴車上，懸掛著巨大的“免費”二字。這是某大學免費來接外地新生的大巴車。如此善舉，本該讓人感動，誰想，事情卻讓人尷尬。車子等了又等，四十多人的座位，只上了四五個學生。工作人員喊破了嗓子，一再告知此車絕對免費，但學生們寧可自己掏錢去打車或坐別的大巴，也不坐這輛免費專車。

大家是把它當成了一種行騙之舉，或是藏有陰謀的圈套。沒人相信天上掉餡餅。無奈，免費大巴車只好拉著四五個學生離去。偌大的車廂，看上去幾乎是空的。一輛行善的大巴車，在堂堂的首都機場，竟然被人懷疑是騙子，是陷阱。如此純真的善舉，反而被絕大多數人視為一種邪惡的陰謀。

無獨有偶，也是春節期間，某市團委組織志愿者，到火車站幫助婦女姐妹們提包扛箱。誰想，婦女們見狀反而個個緊張，死死抓住自己手中的包袱，說什么也不撒手。面對志愿者，她們仿佛遇到了強盜，弄得志愿者們個個尷尬。有的婦女，一人肩扛、手提三四個大包，還領著孩子，行動十分不便，但寧可自己走走停停，也絕不肯讓志愿者們幫忙。

“不要相信天上掉餡餅”，“不要輕易相信陌生的好人”，這就是當今國人的意識。也是電臺、電視臺等新聞媒體一再對全民發出的忠告。然而，這是多么可怕的忠告。我們一再呼吁的是拒絕好人、拒絕好事，不要相信天下有好人，不要相信天下有好事!這在外國人聽來．是一件非常震驚的事，而我們卻因為十分熟悉而麻木了。

某校組織中學生，去給大爺大媽們掃房．大爺大媽們不但不敢開門，反而打電話報了警，鬧得不可收拾。雷鋒日。某醫院的大夫到小區去義診．結果無一人敢去看病，都怕看病是假，賣假藥是真……

如今，你要行善，反而是寸步難行。善意，越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越是難以傳播了。打開電視，翻開報紙，每一天都會有人在告誡我們，不要相信“善良”，一定要提防“好人”，仿佛到處都是披著羊皮的狼。于是，為學生們免費的接送班車，被誤認為是陷阱。為婦女們扛箱拎包的善舉，反而與壞人劃了等號。

記者對那些拒絕幫助的車站婦女采訪時問：你們為什么不讓志愿者為你們提包?回答是：越想幫助你的人，你越要提防，越要問個什么——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記者問：難道他們不像好人嗎?婦女回答：越像好人的，有時越是壞人!想騙你的人，一定先要做好人。所以不要輕易相信誰是好人。

在一項專業調查中顯示：如今許多街頭的善意舉動，幾乎都受到了來自人們內心的抵制。好人的行為，同樣會讓人感到不安、危險、唐突、費解，或是另有圖謀。

如今，在大多數中國人的意識里。凡是向自己主動伸出友情之手的人，大概都不是好人。干脆說，沒有這樣的好人!所以，要想相信一個陌生的好人，已成為一件非常難的事。就像要弄清市場上的產品．是否是假冒偽劣一樣，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識別范疇和能力。凡是平白無故對人行善、做善事的人，都要被我們打上問號。甚至，我們的第一反應是我們遇到了一個騙子!這就是中國人的正常反應。

中國人什么時候能彼此相信，相互真誠，讓善意和善舉，無阻礙地傳播，大概正是我們企盼中的一種和諧。

[選自《新華網·讀書頻道]

題圖／付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