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的懺悔

桂忠陽

張黑子從監獄出來不久，就遇到了報仇的機會。那天殺豬的朋友李小海對他說。陳老板從深圳回來了。就住在寧陽賓館308房間里。

這個陳老板，就是當年拐走他老婆的三建公司經理。

這天傍晚，張黑子喝了半斤酒。懷里揣著殺豬刀。悄悄來到寧陽賓館三樓，躲在走廊中間的衛生間里。他要用懷里的殺豬刀洗清三年來的奪妻之恨。哪怕為此搭上自己的一條命，他也在所不惜。

三年前，他張黑子從機械公司下崗回家，找不到新的工作。憑著一身力氣和李小海一起殺豬。和他一同下崗的妻子月英，則應聘到陳大志當老板的三建公司做會計。時間不長，便傳出了他妻子紅杏出墻的風言風語。開始他不相信，妻子和他恩恩愛愛，怎么會突然紅杏出墻呢?但是經不住人們三番五次地傳說，他終于沉不住氣了。那天晚上，他喝了半斤酒，來到三建公司經理室，猛地推開門。只見陳大志正拿著毛巾替他妻子擦額頭上的汗。那親熱勁頓時使他怒火中燒。不問三七二十一。走上去揮拳就打。陳大志當然不是他的對手，被他打傷住院，他也因為故意傷人罪被判處三年徒刑。他進看守所后，李小海到看守所探望他時說：“你還不知道吧?陳大志傷好后，就帶著你老婆月英去了深圳。”他咬著牙說：“這對狗男女。總有一天我要宰了他們!”

不一會，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張黑子趕緊閃身躲在一邊。只見陳大志挽著一個女人順著走廊走過來，張黑子以為那肯定是自己的老婆，就屏住呼吸，待他們走到近前，猛地從暗處躥出來，手中的殺豬刀直向陳大志刺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女人一把將陳大志推開，同時用胳膊擋住了他的殺豬刀。他還要繼續行兇時，只聽那女人大聲喝道：“張黑子!你看看我是誰?”

他一愣，仔細一看那女人，原來是他初中同桌洪小玲!“怎么是你?”

洪小玲的手臂受了一點傷，陳大志立即用手帕幫她扎住。洪小玲望著他說：“張黑子，想不到你真的會來行兇，你就不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嗎?你看這個!”

張黑子說：“他拐走了我老婆，我跟他有什么好說的!”

張黑子接過洪小玲遞來的布包，打開一看。只見里面好像是一個人體器官，就問：“這是什么東西?為什么要給我?”

一直沉默著的陳大志說：“這是風干了的腎，是從你妻子身上換下來的。當年你妻子得了尿毒癥，做一個手術要20萬元，她怕你知道后著急，所以就一直沒有告訴你。”

張黑子半信半疑地說：“那怎么又換了腎呢?她上哪兒弄那么多錢?”

洪小玲說：“是我丈夫帶她到深圳去做的手術，那年他們正好在深圳接了一筆業務，也就是你犯事的那一年。那天晚上，你妻子的病發作了，腰疼得厲害，我丈夫用毛巾替她擦汗。你不問青紅皂白走上去就打。”

張黑子冷笑著說：“那我不是還要感謝你們嗎?可我就不明白，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呢?換一個腎要20萬元，你丈夫怎么就那么大方呢?”

洪小玲說：“你還記得五年前，有一天傍晚你從西津河邊路過，正好碰上幾個小流氓要強奸一個姑娘，是你上去打走了那幾個小流氓這事嗎?”

張黑子一想是有那么回事，當時他到鋼球廠替公司要債。回來路過西津河邊時已是暮色沉沉，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暮色中他看見幾個小流氓正把一個姑娘向路邊的竹林里拖，就沖過去揮拳打跑了那幾個小流氓。張黑子說：“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不過這和你們有什么關系呢?”

洪小玲說：“你救下的那個姑娘就是我，當時我就認出了你，可是不好意思叫住你。第二年我就和陳大志結婚了。聽說你們夫妻下崗后生活艱難，我就想幫你們一把，有意讓陳大志把你老婆聘到公司做會計。不久，你老婆檢查出患有尿毒癥，她要我們保密，怕你知道了著急。沒想到你反而疑神疑鬼。”

張黑子這才如夢初醒地說：“既然是這樣，那我的老婆呢?”

陳大志沉默了一會，從床頭柜里拿出骨灰盒和一封信放到張黑子面前，沉痛地說：“你老婆手術后失血過多。第三天就去世了。臨終前她給你寫了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張黑子連忙打開信，只見上面寫著：“黑子，親愛的丈夫：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們已經永別了。陳經理是個好人，你誤會他了。他帶我到深圳做手術，可是沒能挽留住我的生命。原來想等我病好后，好好和你一起過日子，沒想到我的命這么苦。黑子。我走了，你要帶著孩子好好生活下去……”

張黑子此刻已淚流滿面。殺豬刀“哐”的一聲掉到地上。他猛地撲到骨灰盒上，大聲哭著說：“月英，我不是人，是我錯怪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