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不吃虧

彭霖山

冬仔在廣西邊界一座縣城的飲食店打了一年工，挨近年底，他與老板結算工錢，除去吃喝和平常花掉的零用錢，共積余了八千多塊錢。老板本想給他辦張銀行卡，可這不知卡為何物的鄉巴佬深怕上當受騙，堅持要老板付現金。老板便警告他，一個打工仔隨身帶著這么多現鈔，萬一路上出了差錯，后悔可就遲了！冬仔回答說，我自有辦法藏妥，就是出了差錯也不會怪你。老板只好嘆口氣，付給他一大疊現鈔。

冬仔將8000塊整數裝進一條舊褲子的口袋里，然后塞進那個臟兮兮的蛇皮袋里，與其他衣物混在一起，剩下的零頭就裝進貼身的內衣口袋里。他早就聽人講過一條新聞，某鄉下老板將幾十萬元現鈔裝進一條麻袋里，上面蓋著棉花，擱在火車上的過道里，不顯山不露水，誰做夢也沒想到里面藏著巨款，所以沒人去碰它一下，幾十萬元現鈔就這樣平平安安捎回了家。冬仔便依著葫蘆畫瓢，將掙來的血汗錢裝進了這個不引人注目的蛇皮袋里，自以為萬無一失了。

打點停當后，冬仔便拎著蛇皮袋直奔長途汽車站。因為挨近年底，乘客特別多，其中大多是回鄉過年的打工仔、打工妹。

也許是歸心似箭，也許是擔心拎著這蛇皮袋在外面容易惹麻煩，冬仔提前一個多小時進了汽車站候車廳。這會兒閑著沒事打起了瞌睡。因為清早出發時只吃了兩根油條，肚子撐不住咕咕直叫喚，不一會他就餓醒了，記起蛇皮袋里還裝著兩盒餅干，準備路上吃的，于是便打開身邊的蛇皮袋伸手去掏，一掏不由愣住了：那兩盒餅干竟不翼而飛！他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瞧，里面裝著的衣褲也全失蹤了，代替它們的竟是一件嶄新的羽絨衣。

這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雞變成鴨。冬仔回過神來后便著了慌，天哪，這不明擺著中了人家的“掉包計”！有人用這個蛇皮袋換走了自己那個裝有8000塊現金的蛇皮袋。一年的血汗錢難道就這樣白白打了水漂？冬仔頭上直冒冷汗，又氣又急，真想放開喉嚨號啕起來。就在這時，他的手突然觸碰到羽絨衣中的一個硬物，抽出一瞧，竟是用報紙裹著的厚厚一疊百元大鈔，估摸有萬把塊。冬仔不由一驚，急忙把東西塞回去，重新扎好蛇皮袋，心里像打鼓似的搗騰開了。奇怪奇怪真奇怪，眨眼間又變出了一個豬八戒，8000元錢竟換回了萬把塊巨款，外加一件嶄新的羽絨衣，這真是天上掉餡餅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冬仔開始坐立不安起來，他弄不懂其中的玄機奧妙，究竟是福是禍，難以捉摸。因為就是天下最蠢的草包，也決不會做這賠本的交易啊！

問題是不是出在打瞌睡那會兒？冬仔搖搖頭，覺得不可能，蛇皮袋一直緊靠在他身邊，他的一只手始終放在袋子上，別人一動他準會察覺。冬仔突然一拍大腿，對了，這袋子只在過“安檢”機時離開過自己，很可能是那當兒自己拎錯了人家的蛇皮袋！冬仔拎著蛇皮袋在候車廳里轉了兩圈，沒有發現跟他拎著同樣蛇皮袋的人。怎么辦呢？

他記起自己外出打工時爹娘說的話：不是自己的血汗錢決不能要！得了昧心錢，沒有好下場。想到這兒冬仔毅然提著蛇皮袋出了候車廳，走進了車站門口的那個治安崗亭……

半個小時后，冬仔拎著這個蛇皮袋重新返回了候車廳。這時剛好發車，他便匆匆踏上了返鄉的長途客車。

上了車，冬仔剛剛落座，旁邊又擠上了一位打工妹，手中也拎著一個蛇皮袋，緊挨著冬仔坐下來，蛇皮袋隨便地放在腳下。一路上，這打工妹只管閉目養神。

長途汽車連著經過了兩道邊防檢查站，正要開上一條高速公路時，打工妹突然站起身子，嘴里嚷著坐過站了，飛快地拎起蛇皮袋就要下車。就在這時，冬仔猛地一把扯住打工妹的蛇皮袋子叫起來：“喂，你怎么拎了我的東西？”

打工妹狠狠地瞪了冬仔一眼，罵道：“神經病，憑啥血口噴人？！”

冬仔賠著笑臉解釋：“大姐，我是說你拿錯了我的蛇皮袋！”

打工妹鼻子哼了一聲：“未必我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認得了！”

這時班車已經停了下來，冬仔卻一直扯著打工妹的蛇皮袋死死不放。打工妹急了，抬手就給了冬仔一個耳光：“流氓！你想占便宜嗎？”

冬仔氣不打一處來，用力奪過蛇皮袋，理直氣壯地吼道：“你想撒野，沒門！”

打工妹氣急敗壞，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張開五指，直朝冬仔臉上抓來。

這時，后座迅速站起一位大漢，挺身擋住了打工妹，厲聲喝道：“不準動手，有話好好說！”

打工妹一瞧這大漢的個頭，頓時威風銳減，裝作委屈地說道：“這野小子存心想占便宜！”

大漢哈哈大笑：“不就是一個破蛇皮袋嗎？里面裝著什么寶貴東西？”

“這……”打工妹欲言又止，神態窘極。

大漢便朝冬仔發問：“小伙子，你說這蛇皮袋是你的，里面裝著什么？”

冬仔便將這蛇皮袋遞給大漢，嘿嘿一笑：“請大哥作證，這里面只塞了一件新羽絨衣。”

大漢接過蛇皮袋，正要打開，打工妹卻猛地一把奪過去，連哭帶嚷：“這是我剛買的新羽絨衣，這野小子想用自己的破衣褲來偷換！”

大漢便笑了，指著打工妹道：“你怎么知道人家的蛇皮袋里裝的是破衣褲？”

“……”打工妹又啞口了，兩眼不敢直視大漢。

大漢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的蛇皮袋里除了一件新羽絨衣，還裝了什么？”

打工妹心內一驚，強作鎮定，但口齒卻含糊不清了：“還……還有……錢……錢……”

大漢又問了一句：“就沒別的東西了？”

打工妹的臉色刷地白了：“沒……沒別的……”

“哈哈哈……”大漢突然仰面大笑，然后迅速亮出自己的證件：“我是公安局緝毒大隊的偵查員，在你身邊守候許久了。你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打工妹”驚叫一聲，兩腿一軟，癱在了大漢的腳下。

這時，一輛警車呼嘯著從后面攆上來，在長途汽車旁邊停了下來。大漢將“打工妹”押上了警車，回身又讓冬仔清點一下“打工妹”拎上車的那個蛇皮袋。謝天謝地，那8000元血汗錢依舊塞在舊衣褲里，分文未動，可能是“打工妹”一直沒發現。大漢與冬仔握別時，除了兩聲“謝”字，還另加了一句話：“小伙子，記住，老實人不吃虧！”

原來，冬仔進了治安崗亭說明情況后，值班民警很機警，當即從羽絨衣的夾層里發現了幾十包海洛因毒品，及時識破了毒販的“掉包計”。于是，警方將計就計，讓冬仔配合行動，在客車上演出了“引蛇出洞”的一幕……

滿頭霧水的乘客們聽完冬仔繪聲繪色的講述以后，終于恍然大悟，一個個連聲贊嘆：如果冬仔一時貪心，后果將不堪設想，還是做老實人好啊，老實人終究不會吃虧！

（責編：湯加 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