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自殺的人

□ 原作：〔土耳其〕阿吉茲·涅辛

改編：湛鶴霞

阿拉力再也不想活了，滿腦子都是自殺的念頭。

臨死之前，他準備打掃一下房屋的衛(wèi)生,于是拿起抹布擦柜子，突然，他發(fā)現(xiàn)柜子的夾板間竟然有500塊錢，一愣神，他想起這個柜子是自己的老板扔的，那天老板的太太剛死，老板就把太太用過的柜子連同其他遺物一起丟到了垃圾堆，阿拉力正好沒柜子，就撿了回來。這500塊錢肯定是老板太太的私房錢。

打掃好屋子，阿拉力就到藥店買毒藥，伙計看他一副委靡不振的樣子，充滿同情地問：“哥們，你不是想喝毒藥自殺吧？”

阿拉力點了點頭，這伙計樂了，說：“現(xiàn)在哪有喝毒藥自殺的?你在我們國家見過能毒死人的毒藥嗎？”

阿拉力一想也是，就決定到軍隊借一支槍，一槍崩了自己。他找到一位軍官，軍官爽快地答應了，帶他在一個國家援助的武器庫里挑了把左輪手槍，說：“這槍很厲害，一槍就可以讓你的腦袋開花。”

阿拉力接過槍，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上好子彈，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他只聽見手槍在“卡—答—卡—答—”地響，卻沒有其他動靜。軍官拿過去一看，這把新手槍少了零件，就說：“我?guī)筒涣四?要不你用煤氣自殺吧。”

阿拉力立刻回家，把屋子里所有的縫隙全部堵死，然后把煤氣打開，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等著死神的到來。

中午過去了，后來夜幕也降臨了，這時，一個朋友來敲阿拉力的門，喊道：“阿拉力，你在家嗎？快開門。”

阿拉力說：“別進來，我在等死。”

朋友在外面大喊：“你這樣能死嗎？你這是在發(fā)瘋！快開門吧！”

阿拉力沒辦法，只好把門打開,朋友進來看到阿拉力在用這種方法自殺，樂得哈哈大笑：“你真蠢！從煤氣管道里出來的空氣比我們工廠的空氣好多了，你這樣死得了嗎？”

阿拉力湊到煤氣出口前聞了聞，果然覺得很舒服。

朋友說：“你要是真的想自殺，可以買一把刀，切腹自盡。”

阿拉力覺得這主意還不錯，他謝過朋友，從柜子夾板里拿出那500塊錢，上街買了一把刀。

阿拉力帶著刀走在大街上，突然想起快一天沒吃飯了，他雖然買的是刀鋪里最鋒利的刀，但試刀時使了吃奶的勁才砍斷一根細樹枝，看來要完成切腹自殺這件事，肯定要使大力氣，得吃飽飯。這樣一想，他拐進一家飯店，要了一份臘肉煎雞蛋、一個罐頭、一盤煎白菜卷，還要了一份通心粉和四塊甜酥。

哪知東西剛吃了一半，闖進來兩個警察，直接朝阿拉力沖過來，阿拉力連忙站起來，說：“我是個老實人，從來不說政府的閑話……”

警察二話不說，從他身上搜走那把刀，臨走時還朝阿拉力吼道：“告訴你，我們是專門制止犯罪的警察！”

阿拉力氣得號啕大哭：“自殺也算犯罪嗎？我是實在活不下去才想死的！你們搶走我買的刀，叫我怎么死啊？”

飯店老板本來在打盹，被阿拉力吵醒了，沖上來朝阿拉力就是一拳：“滾！要死買根繩子上吊去！”

上吊？對呀，阿拉力興奮地“滾”出飯店，到雜貨店買了一根繩子，回到家，把繩子系在吊鉤上，再把脖子套進繩套里，一腳踢掉凳子, “撲通”一聲，他跌在地板上：繩子早就爛了。

阿拉力氣極了，拿著繩子找雜貨店老板理論，老板懶洋洋地說：“繩子要是好的，我自己早用它上吊了。”

這時，一個賣報的走過來，對阿拉力說：“買一份報紙吧，先生，政府官方報，絕對真實新聞，如果不想看，還可以當包裝紙。”

上吊沒有指望了，也許報紙上還有自殺的方法。這樣一想，阿拉力就買了份報紙，哪曉得剛讀完一篇社論，阿拉力突然五臟六腑像火在燒，像刀在絞，蹲在地上直哼哼……

雜貨店老板見了，高興地對阿拉力說：“太好了，你再也不用自殺了，趕緊到醫(yī)院去，醫(yī)生會很快讓你見閻王。記住，千萬別說自己想自殺。”

阿拉力大喜，連忙給醫(yī)院打電話，很快，醫(yī)院來了救護車，把阿拉力送進急救室，一個醫(yī)生無精打采走進來，查看一番，問：“你好像是中毒了，說，是不是想自殺？”

“瞧您說哪去了？在這么幸福的生活里，我怎么舍得自殺呢？”

“那你肯定是中毒了，你今天吃了什么？”

“臘肉。”

“什么？臘肉？”醫(yī)生叫起來，“你瘋了？臘肉能吃嗎？現(xiàn)在醫(yī)院里住滿臘肉中毒者。不對，你不像臘肉中毒，還吃過什么？”

“罐頭。”

“天啦，你怎么能吃罐頭呢？還吃了什么？”

“通心粉，甜酥。”

醫(yī)生忍不住又大叫起來：“你瘋了，絕對瘋了！你還說你不想自殺？這些東西可以讓你死好幾回，可你為什么還沒死呢？你還吃了什么？”

阿拉力無力地搖著頭，說：“我發(fā)誓，我再也沒吃什么了，我是在讀政府官方報社論的時候發(fā)的病。”

“啊！”醫(yī)生又一次驚叫起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我說呢，你就不像是食物中毒。”

阿拉力聽不懂醫(yī)生的話，醫(yī)生繼續(xù)說：“你發(fā)病的原因是你讀了那篇社論。政府官方報的每篇社論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并且無藥可治。我沒法子了，你快出院吧。”

阿拉力捂著肚子走出醫(yī)院大門，他很高興，因為終于知道用什么方法自殺了。他決定再去買一份政府官方報，從頭至尾一字不落全部看完。

他想：我要是這樣還不死，就去申請自殺不死的吉尼斯紀錄！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