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

石　磊

本文改自法國推理小說家莫里士·盧布郎所創作的《亞森·羅賓探案集》。其作品以豐滿的人物性格，廣闊的社會背景，曲折多變、富于懸念的故事情節，引起了廣大讀者的興趣。

莫里士·盧布郎曾榮獲法國政府小說寫作勛章。

在法國，只要一提起羅賓，老百姓沒有人不豎起大拇指的，為什么？因為羅賓是個俠盜啊，本領高強，警察局每次好不容易抓住他，他都有辦法逃之夭夭。

然而，這次問題嚴重了，羅賓被大探長葛尼瑪抓住了，關進了巴黎的珊鐵監獄。這個珊鐵監獄非同小可，有人形容它是里面的蚊子飛不出來，外面的蒼蠅擠不進去！

葛尼瑪因此出足了風頭，報紙上把他吹得神乎其神的，大家不禁為羅賓捏了一把汗。

半信半疑

卻說羅賓自從被關進珊鐵監獄后，倒神態自若，吃喝拉撒、放風、提審……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就這樣在監獄里呆了一周。

這天一大早，他把看守叫來，拿出一封信對他說：“麻煩你把這信交給寇倫男爵！”

看守愣了一下，羅賓解釋道：“我現在只是個嫌犯啊，法律沒有剝奪我與人通信的權利。何況，我是給男爵寫信哦！”說著，把信封往看守面前晃了晃，接著又順手往看守口袋里塞進幾張大鈔。看守這才喜滋滋地走出去了。

沒多久，寇倫男爵就收到了羅賓的信，打開來一看，不禁氣得跳起來。原來那信上寫道：限三天之內，按清單所列，把珍寶寄到某處！否則，三天之后，我羅賓將親赴貴宅，卷走你所有的寶物，片甲不留！

男爵是什么人哪，有名的吝嗇鬼，羅賓要讓他把珠寶拱手交出，還不要他的命！可他也知道羅賓說到做到的脾氣。他想了想，趕緊將這件事報告了警察局。沒想到，局長聽后不禁大笑起來，連說不可能，然后把他勸出了警察局。

男爵只好悻悻然回了家，關門閉戶，把所有的警報器甚至捕鼠器都打開了。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男爵坐臥不安，膽戰心驚。第四天下午，他從報紙上看到一條小消息，說葛尼瑪偵探正在某別墅度假，他坐不住了，連忙驅車前去求救。

一開始，葛尼瑪還有些不樂意，但經不住男爵死纏硬磨，最后答應帶著助手到男爵家護寶。他令助手守候在珍寶儲藏室，然后和男爵一起到酒吧喝幾杯。

一切都很平靜，很正常。可是天亮后，當兩人來到陳列室，卻發現助手像被下了藥似的正酣然大睡，再看陳列寶物的鐵柜鐵箱里，所有的東西都不翼而飛……

“肯定是羅賓偷去的！”男爵號啕大哭，哀求偵探去找羅賓，把自己的東西要回來。

葛尼瑪不得已同意了，他沉吟片刻，如此這般叮囑男爵一番，最后要求男爵無論在誰的面前，也不要提自己當天晚上就在他家。男爵答應了。

接著，男爵趕到警察局報了案，局長火速派葛尼瑪去斷案。不久，葛尼瑪來了，他把現場檢查了一番，確認是羅賓所為，然后來到珊鐵監獄去找羅賓。

羅賓一見偵探來了，打趣道：“大探長，久違了！”

“這事真是你策劃的？你不是一直被關在牢里嗎？”

羅賓哈哈一笑，得意地告訴葛尼瑪，自己被關起來以后，很快就和監獄外的部下取得了聯系：先讓他們在報紙上放出葛尼瑪在某別墅度假的消息，誘男爵上鉤，假扮偵探與他的助手到男爵家借機行事……

葛尼瑪聽后，仍然不明白男爵這么聰明狡猾，怎么會輕易上了這個假偵探的當。

羅賓附在葛尼瑪的耳邊說：“因為我的手下假冒的偵探不是別人，而是你呀！”

葛尼瑪氣得目瞪口呆。

這時候看守送飯來了，這飯竟然是羅賓從不遠處的一家餐館里叫來的。羅賓邊吃邊說：“偵探先生，你也不用費心去逮捕假葛尼瑪了，男爵已經撤訴了。”他拿起刀子，敲開蛋殼，里面竟然是一封電報：收到十萬，功德圓滿。羅賓接著說：“哈哈，這是我手下給我發來的，男爵已經付了十萬法郎，寶貝也被完好無損地送回了男爵家。”

葛尼瑪氣憤地說：“羅賓，你就等著接受審判吧！”

羅賓輕松地笑笑說：“事情已經辦完了，我已經不需要留在這里了。我跟你打賭，兩個月公審后，我一定到你家去拜訪！”

葛尼瑪直接來到警察局，把事情經過大致講了一遍，局長聽了，也是大吃一驚。他連忙給珊鐵監獄下命令，一定要對羅賓嚴加看守，決不能讓他在審判前逃走！

監獄長不敢怠慢，把羅賓調到一個單人牢房，派了幾個看守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把羅賓監控起來。

沒想到換了牢房后，羅賓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整天沒精打采地面壁而坐，連律師也不見了。

消息傳開后，人們說什么的都有，甚至還有人懷疑羅賓是否還在監獄里。

半真半假

兩個月后，公審的日子終于到了。這天早晨，天下著雨，光線很暗。羅賓站在審判席上，面色蠟黃，胡子亂蓬蓬的，兩眼發直，衰弱得像個老人。

審判長問道：“被告的姓名、年齡、職業？”羅賓沒有回答。

審判長又問了一次，他才用遲鈍、沙啞的聲音答道：“我叫吉利·亞瑟。”

旁聽席上一陣騷動。審判長苦笑一聲：“不管你叫什么，法庭都以羅賓的名義來審判你。”

審判長翻著文件，開始羅列他的罪行。他讀完后問道：“對于以上所說的，被告還有什么異議？”

法庭上所有的人都看著羅賓，但羅賓好像完全沒有聽見，彎著腰，全身打顫。

審判長又大聲問了一遍，羅賓才低聲嘟噥道：“我根本不叫什么羅賓，我是吉利·亞瑟呀！”然后低下頭，再也一言不發。審判長只好叫證人葛尼瑪出庭。

葛尼瑪一看被告，立刻臉色大變，瞪著羅賓說：“審判長，他不是羅賓！這個人初看上去很像羅賓，但仔細看，他的眼睛、嘴、頭發和皮膚的顏色都和羅賓有很大的不同！他絕對不是羅賓！”

法庭上頓時亂成一片，大家都驚奇地叫起來，這個羅賓竟然是個替身，真羅賓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審判長慌忙把監獄長和幾個看守找來，監獄長看了半天，最后也認為這不是羅賓，可幾個看守卻一口咬定，這個人就是他們看守的羅賓。審判長只好繼續問那個“吉利·亞瑟”。

那人就東一句西一句地胡扯起來：原來這個自稱吉利的人是個乞丐，兩個月前在街上閑逛時被警察抓住，送進了單人牢房。他看到在里面有吃有喝，比在外面流浪好，就住下了。

旁聽席上一片大笑。審判長連忙叫人調查，結果發現街上確實有個叫吉利的流浪漢在兩個月前不見了，又檢查了他的指紋，確定他真的不是羅賓。審判長只好把這個吉利放了。

吉利出了法庭，葛尼瑪一直偷偷跟著他。吉利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在路旁的一個椅子上坐下。

葛尼瑪走過去，坐在吉利身邊，吉利卻突然發出了快樂而又爽朗的大笑聲。

葛尼瑪被嚇了一跳，接著臉色大變，他跳起來，一把揪著對方，可吉利握住葛尼瑪的手腕一扭，葛尼瑪就疼得忍不住大叫起來。

吉利放了手，冷笑道：“大探長，真是抱歉，沒讓你看出我的偽裝。在過去的兩個月里，我先用一種秘密藥水改變膚色，又服用化學藥品使自己長出胡須。我還面向墻壁，偷偷練習歪嘴、歪頭和彎背。幾年前，我專門研究過怎樣改變人的外貌，我在雜技團的時候，知道怎么改變聲音，所以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而且，要使眼神看起來癡呆，只要喝上幾滴嗎啡就可以辦到。”

葛尼瑪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化裝了兩個月，怎么沒有引起看守的注意呢？”

羅賓得意地解釋道：“我面對著墻壁，而且是一點點改變的，看守怎么會懷疑呢？而且，吉利確實是存在的。去年我在街上發現了他，覺得他很像我，在我被捕以后，就叫警察局里的部下逮捕了他。不過，我還有更好的幫手呢！”

葛尼瑪疑惑地問：“你說的是警察局內部嗎？”

“全巴黎的人都是。大家認為我一定會逃出去，整天看新聞，就是想看到我逃走的消息。連當局也這樣認為，他們采取各種辦法加強防衛。如果出庭的真是羅賓，他們反而會覺得失望。你又指認我不是羅賓，所以他們就很輕易地相信了。假如你當時仔細看我的話，我化裝得再好，也瞞不過你的眼睛。從一開始，你就有了羅賓要逃走的成見，所以才這么容易受騙。我正是利用了大家的這種心理。”

“我明白了！”葛尼瑪終于心悅誠服。

“對不起，”羅賓停了一下，說，“我要走了，今天還有一點急事。”

“什么事？”

“到英國大使館，大使邀請我共進晚餐，我得提前打扮一下。”

葛尼瑪愣了，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