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

三十九歲的女人——如果還沒有嫁掉，也可以叫做女孩子，聽起來卻有點兒……那個那個了，于是，就粗粗地稱為“女生”。

她去相親，男方問：“多少歲啊？”她答30多……男方一點也不客氣，“31和39都是30多，你到底是多少？”貨不對版，她沉默是金。再下次，未料遇到更加煞根的，說：“哦，屬猴的，怎么是39歲？虛歲應(yīng)該是40了！”

哦，這個樣子啊……

所以，這一次，她聽說對方是搞文字的，心里稍稍開懷——舞文弄墨的男子，至少懂得嘴上留情——是情面的“情”，要升華為愛情，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

約在咖啡館，約好了男白女黑的打扮，想來是有點像舊片里的特務(wù)對暗號，她笑了，常常相親，敏感的心，微微打起了瞌睡，卻忍不住、忍不住，希望有個王子，能像童話里那般，吻醒了自己。

人來了，高個子，白T恤，看上去有1米80，她一愣，條件是好了點，自己就覺得慚愧，這樣的相親，外表是一見鐘情的那個“一”，有考究的。

男子一五一十地說，自己43歲，本科文憑，在機(jī)關(guān)搞宣傳，平時喜歡下棋、聽音樂和打羽毛球。

蠻喜歡的……喝好了咖啡，兩個人搭地鐵，人多，他有點關(guān)愛地護(hù)著她，一條胳膊圍攏來，擋住擠過來的人潮……她感覺自己的頭頂剛剛蹭著他的下巴，卻想著，如果吻他就得踮起腳來啊……抬眼看看他，他對自己笑，兩個人像有了默契一般，是好的開始。

晚上，介紹人的電話過來，問：“怎么樣怎么樣？”她道：“還可以啊……”介紹人緊張地：“如果你不嫌其他，應(yīng)該沒有問題的。”“其他？什么其他？”介紹人猶豫了一下子：“他沒有跟你說？”

哦，其他，就是這些：男子因為離婚，把房子財產(chǎn)都給了前妻，所以現(xiàn)在無房無車無錢；當(dāng)然，跟前妻所生的兒子是判給他的，已經(jīng)16歲，人高馬大，足足1米75；哦，還有，目前每月花1500元租一室一戶過日子。

她剛剛覺得他有點兒登樣，頃刻間，房子車子票子孩子，統(tǒng)統(tǒng)砸過來，立在面前，是一堵墻。

她想，如果，如果跟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前傳和序曲，房子也好，孩子也罷，不重要；但是，此時此刻，一對一的相親，就是這樣明碼實價開出條件來碰碰對，合拍了就對對糊。否則，時間緊，任務(wù)急，趁早了說抱歉，誰也別耽誤了誰。

她說：“我快40了，我用的大部分時間在賺錢買房買車，好不容易立業(yè)了，卻為了他成個家，還要帶他的孩子，我為什么？”

不為什么，因為你不愛。

于是，一見鐘情……成了這個“終”。

只是以后，她再搭地鐵的時候，看著滾滾人流，心里更加寂寞無聲，反反復(fù)復(fù)想的是，如果愛，如果愛……那么，一切都不是問題，一切都可以心甘情愿。

但是，前提卻是——奢侈的愛……

而且，是，如果。

(碎筆摘自《上海采風(fēng)月刊》文/王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