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痛與力量

爺爺一生中給我講過許多故事，他講的最后一個故事，我印象最深。一天，一個叫雅各的人走了很遠的路，他來到河邊迷失了方向。黑暗來臨，他只好先停下來，露宿一晚。半夜里，他忽然驚醒，發現自己被一雙強健的胳膊抓住，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天太黑，他看不清敵人，只能感受到對方強大的力量。雅各使出渾身力氣，企圖掙脫。

“這是個噩夢嗎，爺爺？”我滿懷希望地問道。當時我飽受噩夢的困擾，只得整夜亮著燈睡覺。爺爺沒有回答，只是接著說：“這個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前。當時雅各觸不到偷襲者衣服的布料，也聞不到他的氣息，只能感受他強大的力量。雅各雖然很強壯，但是仍不能制服對方。他們激烈地搏斗著。最后雅各昏死了過去。”

“他們搏斗了多久，爺爺？”我有些焦急地問。

“很久很久，孩子，”他答道，“但是黑夜總有盡頭，最后黎明到來了，雅各醒來后，發現自己腿部有一處很深的傷口，他疼痛難忍，無法繼續行走。”

“真可憐，那么他后來怎么樣了呢？”我擔心地問爺爺。

爺爺笑著對我說：“這時一個天使來到了雅各的身邊，天使在他的傷口處觸摸了一下。”

“幫助傷口恢復，是嗎？”但爺爺搖搖頭說：“不是的，孩子。他是為了讓雅各記住這處傷口。雅各將終身帶著這個傷痕，這是他保存記憶的地方。”

這個故事令我迷惑不解，天使難道不是用來撫平人的傷痛嗎？怎么會故意留下這個疤痕讓人永遠記住呢？但是爺爺說這樣的事經常發生。“但這并不是故事的要點。故事的核心在于，任何事物中都有對你的祝福。”

在他去世前一年，爺爺一遍又一遍地講述這個故事。八九年后，在一個深夜，潛伏在我體內長達45年的疾病，以最戲劇化的形式宣告了它的存在。沒有任何預兆，我體內大量地出血。在昏迷中我被送往醫院，在那里待了好幾個月。很多年后我仍能看到自己的傷口，看到它我就能想起自己和病痛斗爭的艱苦歲月。

也許爺爺在臨近生命終點的時候，把這個故事作為人生的羅盤留給了我。也許故事的哲理就在于，以最大的勇氣，去面對你所遭遇的命運，永不放手，直到從中找到那無所不在的、未知的力量。

（摘自《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