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可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詛咒了自己的愛情。其實恰恰就是自己的性格。
找不到詛咒的根源,18歲時犯的錯,28歲、38歲了一樣可以再犯。
一
半年前,我的婚姻還像“一件華美的袍子上落滿了虱子”,現(xiàn)在我卻要從這里離開。在我看來,一切美好剛剛開始。
8年前,或者10年前,可不是如此。
1996年,我21歲,當時來說,就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媽媽的同事對媽媽說,家里父親死得早,我身為老大,早點找個婆家嫁了,也少分心事。
她給我介紹對象,對方的條件看來還不錯:儀表堂堂,學歷不低,從農(nóng)村娃子一點點熬到現(xiàn)在,一個人在外面闖蕩,倒真是有些勇氣。
媽媽帶我去見面。初見時,介紹人問我感覺如何,我只是茫然搖頭,一邊轉身看媽媽。媽媽一連說“不錯啊”。他對我的印象也不錯,我們就淡淡接觸下去了。
他的工作單位在郊區(qū),每周能回來一次,他對我倒是殷勤,知道我喜歡吃什么,就巴巴地給我買來。戀愛在最初的時候總是美的,我們接觸了一年半,可是,真算起來,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他給人的感覺比較踏實,喜歡幫媽媽籌劃家庭的布置等等,媽媽也覺得這個人貼心。
我們認識一年半的時候,他母親突然病了,莫名其妙地總是頭暈、嘔吐。我和他頂著36攝氏度的太陽趕回去,把他母親接來我家,我和媽媽、妹妹一起伺候著。白天請假帶她去檢查,晚上回來,翻身、擦身、半夜起來倒嘔吐物……我和他當時還沒訂婚,可是作為媳婦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檢查的結果令人放心——骨質增生壓迫了神經(jīng),只要吃藥控制就可以。他媽媽回到家就寫來信,催促我們結婚。
我問媽媽的意見,媽媽說,既然早晚都是他,還不如早點定了算了。
我們決定訂婚。
在訂婚前夕,他大學時的前女友突然來青島看他,他帶我去接她。站在她面前,我沒有一點嫉妒,倒是從她眼里,我看到了沮喪。我給她找了住處,又讓他好好陪著她,然后一個人回了家。
我安安靜靜地在家看書,他急急奔回來,對我解釋,并說我識大體,是他要的女人。其實我真的毫無感覺,對那個女孩,我沒有一點嫉妒。這是因為我自信?似乎不是,可是究竟出于什么,我不知道。
然后,我們訂婚、結婚。
我們結婚沒有儀式,兩個人就像是私奔一樣,回了趟婆家就算了。我沒有要他家的錢,在我看來,只要兩個人過得好就可以。其余的都不重要。只要溫飽,兩個人相敬如賓就可以。
二
婚后的生活卻不是如此。他沒有房子,又是一周才回來一次。媽媽不放心我們在外面住,索性就住在一起。有些不方便,可我們的經(jīng)濟狀況,也不容許出去租房子。
每周回來一次,膩都膩不過來,最初的時間的確是美好的。他對單位提出申請,調到市區(qū)來,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反而有了很多矛盾。
首先是生活習慣。我喜歡讀書,習慣于晚上寫字,睡得晚,起得晚。他的生物鐘則是晚上9點半睡覺,早晨6點不到就醒了。每次他醒了看見我在睡,就罵我懶。他說,在他們老家,女人早晨不給老公做飯是要挨打的。
我沒當回事,心里覺得他大我4歲,總是寵我的。加上和我媽住在一起的時候,對我百依百順,我也習慣了。
可是,我們之間的差別越來越大。我的性格開朗,身邊的朋友、同事都喜歡我。但凡遇到誰過生日,都喜歡叫著我。可是每次他都不讓我去,原因是——一群男男女女,搞在一起吃吃喝喝,什么樣子。
到后來,干脆連我和我妹妹出去逛街都被制止,原因是——在我老家,女人沒事去集上逛是要挨打的。
最初我什么都依著他,時間久了,終于有了一次吵架。兩個人都在氣頭上,我說他是“農(nóng)村意識,把媳婦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他動手打了我。
我當時就蒙了。萬萬想不到,他會打人。我生平最看不起的事情就是男人打女人,想不到這樣的事情居然被我遇到了。
事后他反復道歉,并許諾以后不再打我。他說他喝醉了,我也就原諒了他。
裂痕只要有了,就會一直存在。我們總是爭吵不斷,又是為了一點小事就吵鬧起來,之后他又打我好幾次,過后就以“喝醉了”為借口。
但是我發(fā)現(xiàn),最初他打我之后,會有內疚的表情,但是后來會變成一種興奮。而且,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會以命令的方式要我和他做愛。哪一次我拒絕了他,他就會表現(xiàn)出一種狂躁,第二天早晨就會找引子罵人,然后打人。
我提出離婚。
可是這時,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這件事讓我非常矛盾。他一再保證、道歉,我心軟,把離婚的事情放下。
懷孕非常辛苦,漫長的妊娠反應,接下來就是浮腫。他對我體貼備至。但是,時不時地還是有話說:“我現(xiàn)在是看你懷孕呢,所以不打你。等你把孩子生下來……”
我的心里總是掠過一陣陰影。
三
我生了,是個男孩。他高興瘋了。他的事業(yè)開始起步,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我卻充滿了憂慮,我所在的國營單位本來就不景氣,在我懷孕生子期間,就開始轉制,有人傳言說,可能會取消。也就是說,我們這群人將不知去向,可能會被推向社會,自謀生路。
他說,沒關系,在家?guī)Ш⒆影伞N疫€是養(yǎng)得起你的。
就這樣,我開始了全職太太的生活,每天在家抱著孩子。家務繁重,每天就希望他能幫幫我,可是他的應酬多了,總是醉醺醺地回家。好在有媽媽幫忙,還不是太辛苦。
孩子到了半歲,家里的底子有些空了,他的埋怨也來了:“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我為此和他吵了一架。第二天就開始出去找工作。
孩子還在哺乳期,沒有單位肯要這樣的員工。我碰了一鼻子灰,他的譏笑就來了:“你看你能做什么?還不是得依靠我?”
我心里憋了口氣,在孩子斷奶之后我又開始找工作。那些平時他不讓我聯(lián)系,他看不起的朋友們這時幫助了我,他們幫我找到一份文案的工作。我上班了。
可是,我不會用電腦,為了不露怯,我每天都等別人走了之后才去練習打字,學習平面設計。最初,他也是支持我的,漸漸地,兩個月之后,他開始盤問我的去向,他開始翻看我的包和手機。
一天,單位周年慶典,圓滿結束后,同事在一起吃“慶功宴”,我10點鐘才回家。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也不聽我解釋,嘴里罵著“賤貨”。
那天當著我媽的面,他打我,媽媽哭著在外面敲門,可是他還是打我。我一時悲憤就暈倒了。救護車來了,把我送進了醫(yī)院。
之后我們的感情就變得很淡。每次他要和我做愛我都毫無感覺,在我看來,婚姻最起碼的尊重已經(jīng)喪失了。
我在想,愛一個人就是控制嗎?不。
他有自卑,他急于控制,他想讓我百依百順,他希望我毫無個性,他打我。而且,每次我生病的時候,他的性欲會很高漲,甚至在我意外懷孕墮胎后的第二天。
我覺得我的心,死了。
四
孩子到了兩歲,總是不說話。他懷疑孩子得了孤獨癥,他說,“我的社會地位和能力都比你強,說明我的基因沒問題,孩子的缺點全部都是繼承你”。我簡直覺得此人不可理喻。
他抱著孩子四處檢查,回家動輒摔摔打打——孩子從出生就是我?guī)Т蟮模麤]有看過一天,所有的問題就是我的。我生的不好,我養(yǎng)的不好。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他斷了給我的生活費,因為——“我養(yǎng)著你,你就給我生這么個孩子”。
這時,單位有個外調的名額。他主動請纓,出發(fā)了。
他一年才回來一次。最初說是去兩年,結果一去就是4年。平時很少聯(lián)系,沒有往來的信件。他打電話,就是跟孩子說幾句話,和我,沒有交流。
媽媽說,孩子不說話,是因為舌頭下的筋太短,他發(fā)音不好。長大一些自然就好了。果然,孩子到了5歲開始說話。我以為這就可以前嫌盡釋,可他還是一樣,生活費也沒有,人也不曾要求回來。
4年時間的分別,縱然是情深似海,也蒸發(fā)得差不多了。更何況,我們之間這些微薄的感情。
他打電話給我,第一句話:“在哪里?”第二句話 “和誰?干嗎?”,他專門找晚上9點打電話,查我的考勤。然后就和孩子說話。
我也曾多次提出生活費的事情,他就說:“你不是新女性嗎?我要你在家?guī)Ш⒆幽悴唬愠鋈スぷ鳎妥越o自足吧!”他有時每個月給孩子500元錢,也就是個托兒費。之后的,就是我來負擔。
兒子慢慢長大了,知道保護媽媽,知道幫媽媽干活,他也知道要爸爸。
我要求他回來,他一句話扔過來:“人家軍嫂兩地分居的,人家就不活了?就你嬌氣?”我說,孩子馬上就要上學了,他需要父親。
終于,他回來了。在分開5年之后。
他是帶著怨氣回來的。回來之后,每天在家陰沉著臉,給孩子輔導功課,動輒“下賤”、“笨蛋”、“混蛋”、“榆木腦袋”,我謹言慎行,還是被打罵。他喝酒回來,孩子如果沒睡覺,也是要挨打。
五
爆發(fā)的那天終于來了。
一天晚上,我在洗腳,順便開著電腦殺毒。他回來了,一身的酒氣。見我沒睡覺,就要我給他打洗腳水。我說,我在洗呢,你等一下。他就開始罵起來。
我有些氣惱——這是做什么?回頭頂了句:“行了吧?”
他沖過來就打我的耳光,然后是鼻子、嘴巴。我感到自己流血了,而我第二天要見一個重要的客戶。不用看,按照我一貫的經(jīng)驗,臉肯定是腫的,我該怎樣解釋我的傷?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頭去擦腳,誰知他以為我要還手,回頭照著我又是一通打。
我強忍了一下,想著隔壁就是我媽,我起身去倒水。回到臥室的時候,他兩眼冒火,罵了我句“賤貨”,我知道,這兩個字就是他打人的前兆。今天想必是在外面遇到了不痛快的事情,我——又成了出氣筒。
當時我血往上沖,結婚9個年頭,他打我不計其數(shù),我身上的有些傷,不留神就會痛,還要我怎樣?
當時一個念頭就是——魚死網(wǎng)破。
我沖進廚房,抄了菜刀,沖進臥室,沖著他的后背就是一刀。我說:“行了吧!你還打我!”
他轉身就奪刀。他把我按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我的頭就打,我的胳膊、肚子、大腿……漸漸地,我覺得喘不過氣來。不知道拳頭還是刀背,一下下落在我身上。
我裝死!他掀開被子看個究竟,我推開他就往外跑。我喊了聲“媽”,這時突然感到頭部一痛,眼前一片金星,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臉下面一片濕潤,我抬頭,原來是血。第一個念頭就是——鼻子破了。我勉強撐起來,可是頭發(fā)在滴血。我下意識地抬手去摸,這時,第二刀到了,砍在我的手上。我這才反應過來,應該是頭受傷了。
他騎在我的身上,一下下打我。我已經(jīng)失去了力氣。這時,我聽到了媽媽虛弱的聲音:“你要不要連我一起殺了?”
趁著他的注意力被媽媽牽過去,我拿了手機就往外跑。他抓住我的頭發(fā),把我拽回來。我拼命掙扎,媽媽扶著門框勉強站住:“你們這是干嗎?”
趁機,我又一次向外跑。我跑進了廁所,報了警。
我的頭部傷口6厘米,屬于輕傷,身上的瘀青都是黑色的。
我撿了條命,在家休養(yǎng)了一個多月。
我們簽了離婚協(xié)議書。
六
離開他,就是結束噩夢。
我在想,我的選擇是錯誤的,那么當時,我為什么會這么選擇?不能把責任推給媽媽,當初,他一定是什么吸引了我。是什么?
我求助心理醫(yī)生。醫(yī)生說,人的愛情選擇和對異性的認知,往往來自于自己的父母。
回想小時候,我的家庭中,父母恩愛,媽媽是個隱忍的女人,多年來侍奉有病的父親,而父親,原本是性情溫和的,當?shù)貌≈缶妥兊帽╈澹瑒虞m對我和妹妹責打。
不管我怎樣想,總歸還是習慣性地去找一個和父親相似的人作為自己的丈夫,那權威的、控制欲的、強勢的。可是,這顯然是不合適的。
女人們可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詛咒了自己的愛情。其實恰恰就是自己的性格。
找不到詛咒的根源,18歲時犯的錯,28歲、38歲了一樣可以再犯。
好在我找到了。
我對自己說,以后,不要找這樣的男人了吧!
好在,噩夢已過去。新的生活就要開始。
一切都不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