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傳統基本樂理應在現代存活延續

《中國樂器》2003年4期第23頁《走進紫竹林——建國以來，中國笙的發展》一文報道笙的研討展演會的活動，參加的從業人員包括制作、演奏、作曲、研究、教學、指揮400余人。展演會場恢宏壯觀，展現了笙的古根新茂，品種之豐有傳統笙、加鍵笙、擴音笙、排笙、抱笙、低音笙、蘆笙、葫蘆笙、芒筒……這當然是大好事，但有個問題難以解決，就是笙的音位及演奏指法規范問題。早在1986年武漢高沛同志為商討規范，曾邀請國內部分笙的演奏家、制作家到武漢商討，筆者也應邀赴會。但2003年展演會上問題依然。看來，定音樂器，包括揚琴和笙……改革發展音律音域，并不困難，能演奏樂器者，大多會做出各自的貢獻，并投入作曲、演奏、教學。但也因此出現音位指法上的不規范，形成你的樂器，我不能吹，我的曲子他不能奏，產生混亂隔絕，影響相互交流促進。根本原因，不在樂器制作與演奏者的責任，而是中國固有的六一六基本樂理、樂器音位被西方七一五樂理、樂器音位所取代而造成。在這方面，西方基本樂理的普及做得好，它們被用在定音樂器上，從龐大的管風琴、腳踏風琴、手風琴、鋼琴、木琴、鋁板琴，甚至日本人搞的“口風琴”……都屬于西方七一五鍵盤體系。即都是鍵盤的下排是七個白鍵，上排是五個黑鍵。樂器制造家都只在樂器的音質、音量、手感、用氣等質量上去鉆研，追逐商品流傳取勝，而不在音位指法去改造創新這種定型的音位指法掌握一種即能在另一種樂器上使用，容易上手。

中國傳統六一六樂理喪失后，樂工們無所適從。連中國人搞的“竹琴”也只好用歐洲的七一五鍵盤(見《樂器》2001年12期)。因此在《中國樂器》刊物上、在師范體系的教材上，大力宣傳宏揚中國五千年來傳統音樂文化六六基本樂理是拯救中國音樂生死攸關的靈魂，而且，“六一六”十二律名所占空間齊全，不用?坶、b號，它比西方七五線譜樂理簡練規律，容易學習掌握，便于普及樂理和樂器，大大減輕學生和群眾學習的負擔。筆者1989年應蘇州大學中文系八九級昆劇藝術班之聘，講音樂課時，講過律呂樂理作實驗，取得效果。

以筆者1953年在中央音樂學院理論自修室設計的“律呂揚琴”，以及1956年在廣播民族樂團設制的“律呂排笙”、“律呂抱笙”來說，它們的音位指法排列是從《呂氏春秋·古樂》所記錄五千年前黃帝令伶倫造律的“六雄六雌”，到四千二百年前的《書經·堯典》蔡注：“六為律：黃、太、姑、蕤、夷、無；六為呂：大、夾、仲、林、南、應”。十二律中，六律之間各為大二度，六呂之間亦各為大二度，而六律與六呂相間摻合著，各構成小二度，各種音階十分規律。到三千多年前的《周禮·大師》所掌握的“六陽六陰”樂理，陽為單數律，陰為雙數律。上三者稱謂雖有變，而六六則同一。故從黃帝到西周，兩千多年持續的六六基本樂理直到清代乾隆年間出版的《皇朝禮樂圖式》中的“編鐘”、“排簫”定音樂器上都還在使用。可以說，中國的六六樂理是世界上最古老又現代化的基本樂理、樂器音位之一。今用在揚琴、笙上(參閱《黃鐘》1989年3期)。以至律呂樂器實用流傳后，1990年前后，美國五排鍵盤的電子鋼琴和德國手風琴鍵，都試用上了中國六六樂理(略有變動)的鍵盤。

律呂揚琴除采用六六音位運律排列之外，而藝術內涵又吸取古琴的“天聲”(弦的等分節點泛音)，“地聲”(空弦低音)，“人聲”(按弦的吟、猱、綽、注、上、下、進、退三百六十微分音)，以及備有占琴的最多七個同度異位，明暗對比變色音。猶二胡《良宵》第一句用內弦暗音，變外弦明亮的。阿炳的琵琶《龍船》先用外弦的明亮音，表現眼前的船，再換成內弦的暗色音，表現邈遠的另一船……這種在樂器上多音色的變化，也引起國外的注意。據《新華文摘》1988年第5期載：《中國一百個世界第一——對音色最早的認識》一文中說：“公元三世紀(指漢代古琴——筆者)中國人在琴弦上振動的觀察所達到的科學水平，歐洲人在十九世紀方達到。”這是國外對中國音樂文化的賞識。

律呂揚琴出生后的反映：(一)首先為鄭寶恒教授付之實用，演奏教學推廣。(二)理論家趙宋光教授在《音樂論叢》1964年4輯發表《古代樂理的律呂觀念及其今用》作為歷史介紹。(三)上海音樂學院應有勤、孫克仁教授在《樂器》1989年3期、4期上發表《樂器改革與運律邏輯》的文章作為音位指法的邏輯性闡述。筆者也在武漢音樂學院學報《黃鐘》1989年3期，對制作揚琴、排笙、抱笙音位排列根據的介紹。此外還有很多理論工作者著文評介中國樂理。當然也有對古代樂理樂器音位不熟悉、不習慣的言論。另據臺灣《北市國樂》180期8頁，揚琴演奏家、教育家許學東(鄭寶恒高足)著文說：“……揚琴獨奏曲大多是淺表性、標題性樂曲，造成揚琴只能打歡快情緒的彈撥樂器錯覺。更加有些演奏員音樂感覺較差，只在速度上下功夫。”認為揚琴音色多變的結構，妨礙樂曲快速進行、不方便。從而出現多種各自滿意快速方便、音色單純的揚琴，放棄數千年運律體系。

最后筆者建議中國樂器協會、民族樂器分會領導應該與中國揚琴協會合作，將中國最古老的六一六基本樂理、樂器音位、藝術內涵是1953年新中國成立之初，最早改革的第一臺“律呂揚琴”作為中國眾多革新揚琴中之一種，在國際性的傳統音樂會上演奏推向世界。它不是某省、某市、某個人的聰明才智，發明創造而表現揚名，它是中華民族歷經五千年的勞動積累，是民族文化遺產，中國音樂文化符號。

張子銳 民族樂器改革專家、蘇州樂器廠顧問

（責任編輯 金兆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