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由陸定一同志長子陸德整理的《陸定一晚年的幾個反思》,一共十部分,這十部分的標題是:一、如何對待歷史問題;二、毛主席犯的錯誤,我也有份;三、對林彪提出“四個念念不忘”的反思;四、懲治黨內腐敗問題,要有外力;五、黨的“雙百”方針,應該用“二元論”來解釋;六、對自由、民主的認識;七、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是個漫長的歷史進程,我們過去理解得過于幼稚,犯了急躁病;八、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必定會勝利;九、中國應該走一條不同于歐美“自由市場原教宗”理論的第三條路,來創(chuàng)建自己的改革發(fā)展模式;十、最終遺言。經(jīng)作者同意定稿,本刊先摘發(fā)其中五部分,以饗讀者。
前言
2000年6月9日,是父親誕辰100周年,中央開會紀念了他。
父親多年負責黨的文化教育和宣傳工作,他提出了“新聞定義”、“教育方針”,并積極推動形成了黨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在知識分子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在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他是各共產(chǎn)主義政黨中擔任宣傳部長時間最長的人(達22年),是個馬列主義理論家;他又是被海外輿論界廣泛稱之為的“中共黨內的民主改革派”。
父親晚年,對他的工作和黨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的一些經(jīng)驗教訓,進行了反思。我將他的部分講話和談話,進行了匯總和整理。父親雖已去世10年,但他的一些認識和提法,我認為至今仍有著參考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現(xiàn)把父親的部分反思內容,呈獻給大家。
陸 德
2006年11月17日
如何對待歷史問題
——對歷史問題的處理和政策上,應“宜粗不宜細”;但對歷史教訓的分析和總結上,則應該“宜細不宜粗”。
對歷史問題的處理上(注:指《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央的政策是“宜粗不宜細”,這是正確的。這是要求從大局出發(fā),認清大是大非問題,統(tǒng)一思想認識,而不要糾纏到具體的小事中,去計較個人恩怨得失。應拋棄前嫌,顧全大局,團結一致向前看。
但在對歷史教訓的分析和總結上,則應“宜細不宜粗”。總結是為了什么?是為了不再重犯。對歷史性的錯誤,分析得越透徹、越準確,吸取的教訓才能越深刻,也才能防止重犯這類的錯誤。從“反右”、“大躍進”到“文革”,我們黨有過多少深刻的教訓?“一言堂”,我們又分析過幾次了?從分析陳獨秀的“家長制”開始,還不是屢析屢犯,就是不敢觸及到它是封建主義專制殘余(的根子上)。為不重蹈歷史的覆轍,認真分析和總結歷史的教訓,是十分必要的。這是個“必要條件”。
恩格斯曾說過:“偉大的階級,正如偉大的民族一樣,無論從哪方面學習都不如從自己所犯的錯誤中學習來得快。”敢于承認錯誤并認真分析和改正錯誤的黨,才是偉大的黨。不要怕!(周)總理是黨內最敢于進行自我批評的同志,我遇見的就不下幾十次。但他在黨內的威望和人民對他的信任,卻是最高的。
深入分析得出的結論,還不是結束。一個結論的是否正確,還需經(jīng)過時間的檢驗,才能完成一個歷史結論(正確與否)的全過程。
懲治黨內腐敗問題,要有外力
——懲治黨內腐敗,光有“自律”不成,還要加上“群眾監(jiān)督”和“輿論監(jiān)督”的作用。
前人民日報總編秦川的回憶文章說:1992年陸定一生日那天,對前來看望的秦川等同志講:“秦川,我們黨已經(jīng)開始腐化了!”
執(zhí)政黨的腐敗,是黨和國家的生死存亡問題。列寧從建立蘇維埃政權后,就一直十分重視這個問題,在黨內建立專門機構,監(jiān)督和解決黨員干部的腐敗。但是,有一個問題始終擺在這里:反腐機構也是黨領導的,它要聽從黨的指揮,如果黨的領導人甚至一把手腐敗了,那么該由誰來管?對這個問題,列寧也始終沒有提出解決的辦法來。
毛主席問“中央出了修正主義,你們怎么辦”?他老人家是主張用“大民主”和“(文化)大革命”的方法去解決。如果是整個黨變質了,人民活不下去了,采用“二次革命”的辦法,推翻腐敗政權,這是對的,歷史上歷來如此。但如果全黨不是這種狀態(tài),只是個別或局部問題,那就不能采用革命的辦法。在我們用革命的手段奪取了政權,在無產(chǎn)階級專政下消滅了剝削階級之后,我們解決內部的問題,就不能使用“革命”和“暴力”的這種手段來解決問題。“文化大革命”就是個教訓。此時專政的職能,主要逐漸轉向對外,而對內部,則要建立民主政治,要靠社會主義民主和社會主義法制的力量,來解決貪腐問題。
靠“自律”解決黨內的腐敗,當然是個好的辦法。利用黨自身的力量和覺悟,加強自律,去克服貪腐。
但從社會學和管理學的角度,光依靠自律,是不能徹底解決黨內腐敗問題的。反腐中,自己既是“運動員”,又當“裁判員”,這在管理學中就會出現(xiàn)(功能的)“缺失”,達不到預期的管理效果。就像“自我戒煙”和“強制(加外力)戒煙”一樣,“自我戒煙”的成功率向來低于“強制戒煙”,就是因為沒有外力。也像治病一樣,小病可以靠“自愈”,大病就一定要用“外藥”,要外藥和內力一齊作用,才能治愈。內部的毛病越嚴重,就越需要用外力。
從管理學的角度看,黨的反腐問題,其“裁判權”和“監(jiān)督權”,一定要放在外部。在自律的基礎上,再加上群眾和輿論的監(jiān)督作用,才能更上一層樓。反腐的效果好不好,也要民眾說了才算,而不是自己。特別是在市場經(jīng)濟下,權錢交易、權力資本化是個普遍現(xiàn)象,要增加反腐的透明度、增加群眾和輿論的監(jiān)督作用,才能奏效。這種監(jiān)督利大于弊,不要怕別人講話。對于群眾的意見和不滿,不要壓制,壓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要學大禹(注:因勢利導)而不要學他的父親鯀(注:圍、堵)。不管是好的意見還是壞的意見,都要妥善處理。對于執(zhí)政的黨,它掌握著全部的“政府資源”,所以一定要強化外部的監(jiān)督和制衡,才能有效抵制腐敗現(xiàn)象。香港的廉政業(yè)績,排在世界前列,其中有80%以上的案件,是靠外部的曝光和民眾的舉報。
要加強這兩種監(jiān)督,就必須首先要加強我國的“民主政治”建設。
黨的“雙百”方針,應該用“二元論”來解釋
——對待“雙百”方針,應采用“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的“二元論”理論來解釋和執(zhí)行,而不應用單純階級斗爭的“一元論”理論來指導。
——在“社會屬性”方面,對行為主體知識分子的階級劃分,應看其政治表現(xiàn),而不應以思想劃線。
——“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中,自然屬性是“第一性”的,社會屬性是“第二性”的、派生的、被決定的。
——政策管理和“有為”、“無為”管理。
1956年4月(27日),我在中央《論十大關系》會議(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專題發(fā)言,(毛)主席很贊同,并被拍板確定為是黨的“雙百”方針。主席對“雙百”方針,是全力支持的,他的確希望我國的科學和文化藝術能有個蓬勃的發(fā)展。但到1957年,主席的態(tài)度有所變化。“反右”斗爭后,雖仍一直提黨的“雙百”方針,但不能認真貫徹和執(zhí)行了。
在文革被關押的13年中,我對林彪、四人幫批判我的(所謂)《反動鳴放綱領》(注:指陸定一的《雙百方針》講話)進行了反思,13年的反思,我愈來愈意識到:對“雙百”方針的理解,應該用“二元論”來解釋,而不能用主席“一元論”的思維來解釋。在這一點上,可能我與主席的思想是不同的。世界觀的轉變,是個長期的過程,在這一個長過程中,如何去看待知識分子,如何去貫徹執(zhí)行黨的“雙百”方針,是個重大的問題。否則,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可能又會爆發(fā)個“第二次文化大革命”。
“雙百”方針,從字面上好理解,但要從理論上理解,恐怕首先要分清是用“二元論”來解釋還是用“一元論”來理解的問題,以及,對知識分子的階級定位,這么兩個問題。
對于“雙百”方針,我認為應采用“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這“二元論”的觀點來進行解釋。主席支持百家爭鳴,但后來又提出百家爭鳴實際上是兩家,資產(chǎn)階級一家,無產(chǎn)階級一家。老人家把“百家”變成了“兩家”,把“學術爭論”變成了“階級斗爭”,又回到了“社會屬性”這“一元論”的觀點上。郭沫若和范文瀾對封建社會的劃分是觀點不同的,吵得水火不容,你說定哪一家是無產(chǎn)階級的觀點,又定哪一家是資產(chǎn)階級的?學術之爭嘛,應該允許百家。
同樣,在“二元論”的“社會屬性”方面,又有個對行為主體知識分子的階級劃分問題。是以思想(世界觀)劃線,還是以政治表現(xiàn)劃線,這涉及到黨對知識分子政策是“團結”還是“依靠”的重大問題。在這方面,周總理“以政治表現(xiàn)劃線”的主張,是正確的。總理的主張,也教育了我。而林彪、四人幫的“以思想劃線”并施以專政的做法,是極端反動的,“文化大革命”就是個例證。
就像馬克思在“勞動二重性”和列寧在“企管二重性”(Duality of Enterprise Management)中所指出的,生產(chǎn)勞動、科學技術和管理都有其“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這兩重性一樣,在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中,對于學術、藝術、技術性的問題,同樣存在著“二元論”的概念。
在階級社會中,任何科學技術,都是為階級、為社會服務的,故有它的“社會屬性”,但是,任何科學和技術,又有它的“自然屬性”——它必須要符合其客觀的規(guī)律,符合自然規(guī)律性。原子彈、氫彈,只要研制它,就要符合裂變、聚變的規(guī)律,不遵照這一規(guī)律,哪怕你是社會主義,也造不出“兩彈”來。對這些屬于“自然屬性”方面的研究和發(fā)展,不能拿意識形態(tài)的東西去亂套。
馬克思主義是唯物的,自然屬性就是唯物的,是第一性的東西,意識形態(tài)是上層建筑,是對社會的認識,它是第二性的。我們必須尊重第一性的東西,不能用第二性來否定第一性,扣上個“資產(chǎn)階級”的帽子,就否定了一切“自然屬性”。
我們應該堅持馬列“二元論”的觀點,不能用階級性、政治性這種“一元論”的觀點來對待科學技術和文化藝術的研究和發(fā)展。凡是科學技術的東西,它的正確與否,只能從實驗中、從實踐中去驗證,而不是其它。
對“自然屬性”的問題,只有通過自由的討論、百家爭鳴、科學的論證來鑒別真?zhèn)危壅蚊弊邮菬o用的,只能壓制了科學、藝術的發(fā)展。
我提的報告(注:指陸定一的“雙百方針”講話)中,除了不要隨意扣政治帽子外,在學術界內部,也不要有“門戶之見”,要一視同仁,平起平坐,平等討論,在學術上不要壓制、歧視對方。這是對同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一個是外部環(huán)境,一個是內部環(huán)境,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是不是說凡對科學和藝術動用政治干預,都是不對的?不是!“社會屬性”是它的兩大屬性之一。科學和藝術的發(fā)展,沖擊了社會,社會也必然對它有所反彈,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關鍵是如何掌握這個干預的“度”和標準。干預的目的,是要促其健康和蓬勃地發(fā)展,如果是促其衰退了,就是生產(chǎn)關系阻礙了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那這種干預就錯了,就要反思。對科學和學術的問題,輕易動用運動和斗爭的手段,是沒有長期效果,也達不到目的的。
當時,我雖然提出了要把學術問題與政治問題嚴格區(qū)分開來的主張,但是,對知識分子階級屬性等問題,還理不清,有偏“左”的認識,是周總理教育了我。總理把為誰服務的政治表現(xiàn)問題,作為劃分知識分子階級屬性的唯一標準,而不是把世界觀作為評定的標準。這樣一來,“雙百”方針就完全解釋透徹了!(我曾問父親:“如改革開放中,又出現(xiàn)了剝削和資本家,知識分子又如何界定?”陸答:“這個問題,由你們去解決。”)
作為一個執(zhí)政黨,主要要致力去抓大政方針,是要去創(chuàng)造出一個適合科學、文化藝術蓬勃、健康發(fā)展的大環(huán)境,如毛主席的“六項標準”,如黨的“雙百方針”等等,要在這些大的方面能“有所作為”,而對具體的學術、技術性問題,則應提倡“無為而治”,應以人為本,充分發(fā)揮每個科學家、藝術家和團體的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他們的潛能。“有為”和“無為”,是辯證的統(tǒng)一。
我們是一個政黨,而不是生產(chǎn)黨,也不是學術黨,很多東西我們不懂,也不可能全懂,什么都要管,都要“越俎代庖”,想“事事有為”,結果反而會“事事不為”。
當然,唯物主義者一定要承認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另一種屬性,即它的“社會屬性”,科學和技術是要為社會服務的。但這畢竟是第二性的、派生的、被決定的。沒有了屬于“自然屬性”這第一性的科學和藝術成果,你拿什么去服務于社會?哪還有它的什么“社會屬性”?早已不存在了!
對馬克思主義的“二元論”學說,不僅要重視對它二元論的研究,還要認真研究它的“第一性”和“第二性”的問題,研究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和相互轉換。沒有黑格爾的唯心辯證法和費爾巴哈的機械唯物論,哪會產(chǎn)生馬克思的辯證唯物論?!有的同志只講“單元論”,有的同志把“二元論”中的第一性和第二性關系倒置,只講轉換,不講第一性,這些,我都是不同意的。
社會主義,是在一切社會的、科學技術成果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社會,我們應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chuàng)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如果說以前的一切人類文明成果,這個是封建主義的,那個是資本主義的,一切都不承認,一切要“從零開始”,沒有了基礎,哪有社會主義?“一切從零開始”,對體育比賽可以,對社會發(fā)展、對人類文明,不能說“從零開始”,而應說“繼承發(fā)展”。這個“繼承”,是在兼收并融基礎上批判地吸收和繼承,這個“發(fā)展”,是在人類文明基礎上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古人曰:“不積跬步,難以進千里”,就是這種道理。社會在不斷進步,我們對自然的認識也永遠不會完結。
我國的政治民主化,還有待時日,我可能看不到了。但總希望在科學、藝術領域,能創(chuàng)出一個自由研討、暢所欲言的較為寬松的政治環(huán)境,促其蓬勃發(fā)展。
“‘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是一個好方針,認真執(zhí)行將使我國受益無窮,不執(zhí)行就會吃虧。聽了李四光的地質學說,我國由無油國變成了有油國,不用馬寅初對人口問題的意見,吃了虧。都是例證。”(摘自陸定一為“雙百”方針30周年所寫的紀念文章《“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歷史回顧》。)
注:陸定一對“雙百”方針“二元論”的解釋,以及對其中“有為”、“無為”(管理)和“第一性”、“第二性”的觀點等,有詳細的論述。請查閱《對父親陸定一提出“雙百”方針中“二元論”思想的回憶和整理》等文章。
對自由、民主的認識
——“自由”是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一個核心價值部分;
——我們對自由和民主的分析,應是“揚棄”,而不是“拋棄”。
自由、民主、平等、博愛,是人類的宿求,是每個人終生追求的理想和目標。你看過西方“行為科學管理”對人的需求分析嗎?(答:看過。有分5級的,有細分7級的,但以5級為主。)它說明人的需求,不僅是單純對物質的需求,那只是低兩層的基本需求,而更高的三層,是人對社會和精神的需求,是對人生、價值和自我表現(xiàn)的需求。
馬克思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其革命和建設的最終目標,就是要實現(xiàn)人的自由和人與社會及自然的和諧發(fā)展。共產(chǎn)主義社會的本質,是實現(xiàn)人的自由全面的發(fā)展,這是在《共產(chǎn)黨宣言》中早已被界定了的。《宣言》中講:“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chǎn)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lián)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所以,未來共產(chǎn)主義社會的本質和基本社會形態(tài),是一種“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
爭取人類的自由解放,是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的一個核心價值部分。
由此可見,共產(chǎn)黨對人類自由的追求,從來未被輕視,也從來未敢放棄。這是無產(chǎn)階級的歷史使命。
自由,是人類文明的標志。馬克思、恩格斯是怎樣來索求和達到的呢?研究馬列的著作和他們的思路,他們不是通過“毀滅”和“拋棄”,而是通過“揚棄”。它與無產(chǎn)階級通過“暴力”奪取政權,“徹底砸爛舊的政權”,是不一樣的。對于人類文明的進化,對于自由、平等、博愛,不是采用“否定”和“砸爛”,而是采用“揚棄”的辦法。
這是我對馬克思主義論述“自由”的認識,也是我與一些理論家的認識不同之處。
馬克思的“自由人”觀點是從哪里來的?他是從對“自由主義”理論的研究和揚棄中發(fā)展來的,而且,在未來的“自由人”身上,保留了“自由主義價值”部分。
馬克思是從研究古希臘哲學、民主建制、德國哲學和宗教,以及英國、法國的政治和唯物主義影響等方面入手,研究他所稱之為的“真正人道主義”的社會——共產(chǎn)主義社會的國家雛形。從他研究的理論依據(jù)中,可以看出,是基于“自由主義理論”和“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這兩大理論基礎的。而后者(理論)則是用作對前者的批判和揚棄,即批判性地繼承和發(fā)展。
傳統(tǒng)的“自由主義”,由于長期處于私有制社會環(huán)境,故它的核心原則是“自我”。即“自由”是受個人自我利益的驅動,而在法律限定條件下的自由飛翔。馬克思認為,這是私有制下對自由的核心原則。此時,人類并未達到真正的自由。馬克思認為,通過革命,消滅私有制度,大力發(fā)展生產(chǎn)力,提高人的素質,解決人與社會和自然界異化的矛盾,將會建立起一種新的對自由的核心原則。這種自由,將是“每一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它是涵蓋了自由主義價值(“每一個人的自由”)和共產(chǎn)主義價值(“一切人的自由”)的這樣一種對自由的核心價值原則。在這樣一種理想的社會中,起源于自由主義的“自由思想”與表達共產(chǎn)主義的“公有(集體)思想”,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故它對傳統(tǒng)的自由及價值,是一種“揚棄”,而不是“取消”。百多年來,在理論界,還沒有什么新的“理論”,可以去駁倒馬克思的這一論述。所以,自由、平等、博愛,不能狹義地理解為是“資產(chǎn)階級的旗幟”、是它的“專利”。共產(chǎn)主義社會也包含著它的基本要素,而且,是更進步、更高級的自由和民主。公有制就是這種民主政治的經(jīng)濟基礎。
“每一個人的自由”和“一切人的自由”,是相互依存的關系,也是一種制約的關系。單純強調“一個人的自由”,他要殺人放火的“自由”,就沒有了“一切人的自由”。
至于“自由化”的問題,“自由化”說到底,就是“無政府主義”,就是無限度地放任自由。對于無政府主義,無產(chǎn)階級反對它,資產(chǎn)階級也是反對的。他們(注:指資產(chǎn)階級)對自由有許多潛規(guī)則,并不是無度的。“自由主義”我懂得,“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我不懂,在馬列經(jīng)典著作中,沒有對它的論述和界定。
對民主和自由,第一,我們應該把口號接過來,因為這體現(xiàn)了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的“核心價值”部分,且這一口號也能團結、爭取更廣泛的人,有廣大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第二,應該加以科學地解釋,是揚棄它,而不是一味地否定它。
最終遺言: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講話!
1996年5月初,父親陸定一病危。在父親臨終的前兩天,兒子和孫子陸健健、陸繼樸去探望臨危狀的父親。陸定一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講話!……”
第二天,父親就陷入深度昏迷,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是為黨工作了70多年的老人,向黨提出的最后遺愿。
5月9日凌晨5時45分,老人停止了心跳,離別了人間。
(注:由于我不是馬列主義的理論工作者,僅是個科技型干部,故在整理父親談話中,難免會出現(xiàn)錯誤或有不準確的地方,望能予以指出和糾正,以使父親的反思準確到位,達到研究的目的。)
2006年11月17日
(責任編輯 杜導正 楊繼繩 杜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