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比永遠多一天

煙火玫瑰

那些愛著的男女，大約都曾經向對方許諾，我會一生一世守候你，或者是，我會等你一輩子。

可是，誰會真的等誰一輩子呢?

那片破舊的老房早就該拆了石墻早已頹敗，老房們擠成一條胡同，盡頭站一棵相思樹，正是五月間，相思樹滿冠的花兒，把整條胡同，染得艷黃。

人們都搬走了，只剩下那位老人。她守在那里，像守護著自己的生命開發商已經來過多次，說會補給她一套寬敞的住房，再給她很大一筆錢。一開始是商量，然后是哀求，最后變成恐嚇老人不理，她說她要等她的辰，她說搬走了，辰會找不到家的

他們有過短暫的婚姻。那時他們還年輕，去一個遙遠的風景區游玩。往回走的時候，卻突然不見了辰。她一直在那兒等，直到身無分文回來后她仍然等，在各地報紙登著尋人啟事。頭幾年她總要外出幾次，在公安部門的指領下辨認各種各樣的尸體。每次去的時候，她都膽戰心驚，回來的時候，卻是心情輕松。她想她的辰還在，只要辰還在，就會回來找她。她多等幾年，怕什么呢?

她等啊等，等了五十年。她堅信某一天，展會回來，絡腮胡子上沾滿了風塵，朝她笑笑說，迷路了，剛找回來。

但她終于還是搬走了。她的事甚至驚動了市長。搬走前她跟市長哀求，她說留下那棵相思樹吧，不然辰會迷路的。

搬走的老人，仍然每天來相思樹下守候。她的身體飛快地衰敗。后來，即使她從樹下站起，也要費上半天的時間。最后老人給了小區保安一張寫有號碼的紙條，老人說，如果有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小伙子來找我，你讓他打這個電話老人的記憶中，她的辰依然年輕。老人剛離開，保安就把紙條扔進垃圾箱

過幾天老人又來，仍給保安一張紙條。她說我知道你會扔掉，請你幫幫我……她的執著感動了保安，這次他留下了紙條。

那天保安在大廳里隔著玻璃門看那棵相思樹。相思樹還沒有開花，伸展著少女娥眉般細長的葉子。突然他發現樹下有一位老人，絡腮胡子飄成白髯。老人坐在輪椅上，正怯怯地朝這邊看。剎那間保安想起那個很老的女人，他走出去，問老人，您是辰?老人吃驚地盯住了他。老人的眼睛，回答了一切。

老人終于撲進他懷里，她說你怎么這么狠心……怎么這么狠心?他不說話，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他的手干癟衰老，灑著灰色的老年斑；她的頭發干枯脆澀，沒有絲毫光澤。他們像依偎在一起的兩棵即枯的老樹上一次他們緊緊依偎，還是五十年前。那時他們，似兩顆鮮嫩的果。

他給她講五十年前的事。來不及驚叫，他滾下山崖……他被救起，可是失去記憶……很多次，他夢起她的樣子，可是醒來，除了她的眉眼，他記不起任何事……直到前幾天，他在圖書館翻看多年前的報紙，一則尋人啟事才將他混沌的記憶洗得清晰……

所以，哪怕只剩一天的生命，我也要趕回來。他擦著她的眼淚，輕柔地說，因為我知道，有人會在這棵相思樹下，一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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