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他母親六十大壽。他攜我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小漁村。他的母親是個滿臉皺褶的老婦人,看人的時候,眼睛很慈祥。
我的初夜,就在那個散發著夜來香氣息的晚上,交托給了他。那晚剛好喝了他母親自己釀制的甜米酒,我在他身下如一只熟透的山桃,散發著盛夏的芬芳。落紅將床單染紅,如泣血的玫瑰。他將臉伏在我胸前嘆息,他說在小漁村里的人有個傳統,凡女子嫁出的第一晚,在落紅之后,夫家必定會送一份重禮。可是那時他身無長物,微薄薪水的一半都用來供養一手將他撫養成人的老母親。他愧疚的眼神令我心如刀割,他知道我不是虛榮的女子,他之所以內疚是因為他天性的善良。其實老天賜予品性寬厚的他給我,已經給了我一份很好的禮物,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第二天睡覺之前,他的母親拿出份用油紙包著的禮物遞給我,臉上鄭重而靦腆。她說這是小村里的俗例,出嫁的閨女第二天都會得到夫家送的禮物,雖然我們兩個還沒結婚,可是她已經當了我是她兒媳婦。我扭頭看了看她幫我們新換的床單,羞得滿臉通紅。
她送給我的,竟然是一件用金線繡著的肚兜。她遞給我的時候,有微微的不好意思,大概是怕我嫌棄禮物的輕薄吧。從十四歲開始我就憧憬著能擁有這樣一件色彩濃重的肚兜,上面開著繁華世俗的花。我在他面前將它穿起,涼薄而滑膩的綢,貼在肌膚上有冰一樣的溫度,細細的兩根繩子在腰間輕輕一系,將前胸軟軟地包裹著,只露出雪白的乳溝,而光潔的裸背,將女子身材的嫵媚表現得淋漓盡致。他站在我面前目瞪口呆,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大概是被眼前的華麗所震撼吧,他想不到一向簡潔的我會有如此光彩耀眼的一刻。那晚我們極盡纏綿,恩愛繾綣到天明。
后來我才知道,這件肚兜,在婆婆知曉我做了他女朋友的那天起就開始繡了。將她對他的愛,密密麻麻地繡在細密的針腳里,希望有一個女人在她百年歸老之后代替她去愛她的孩子。這是一個做母親的女人最純樸的心愿。
后來我一直都沒有再在他面前穿過,因為我知道,它和女人的初夜一樣,代表著一個女人最純潔的過往。我猜他母親的箱子里,一定也有一件。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因愛而生因愛而滅,而且我們愛上的,是同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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