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朋友憂郁地說,男人的變壞,就像夏天里擺在陽光下的蔬菜那么快。大家笑得厲害,我忽然說,我愿意找一匹駱駝做我的情人。她們一起閉起嘴巴,迷茫而莊重地瞧起了我。
是的,似乎,從沒有一種動物再比駱駝丑過。如此的丑,丑得美妙,丑得使人驚嘆。它灰撲撲的外表,它毛發的不均勻,它的粗略的不像身體的身體,它的瘦,它的那么一大堆支棱的骨骼,胡亂又沒有秩序地堆積在皮囊里,它臉面的小氣、鄙夷,它的木訥。
可是,駱駝是相信一見鐘情的。它迷上你,就從不想與你分離,會和你相愛成病。它相信它生來就是為了這個,與你遇見,再與你無休止地愛下去。
它愿意載你趟過沙漠。那些被炒過一般的滾熱的沙礫,那片無邊無沿的未知,它曉得,但它不懼怕。或者,也無從談懼怕,它一遇見你,就有了一份從容的固執,它會固執地斷定:萬般周折都是為了和你遭遇這一場戀愛。它唯一知道的就是,接下來要安靜地承受后面那些沉重的幸福。它會用力。
它騰給你身體一個穩固體貼的位置,在那兩個巧妙的駝峰上——別人鄙夷過的丑陋,卻會使你覺到如此美好像一場迷幻的夢。不發一言,它也不會四處亂看。就這么走著,一個腳步和另一個腳步完全相似地邁下來,永恒一般地走下去。
它每刻都是安靜的,甚至啞默。它的木訥從不會使你分去半點心思。木訥是它的好處,它少有的情話只有你聽見。
你不必給它更多的東西,只你這一人本身的存在就已足夠。你無須費神地操勞,無須去安慰它,無須給它補養。它自己有自己的辦法。它不總是很有辦法,但它也不愿打攪你。它累到流血,死去,也不會喊叫出來。它只愿就這么走著,內向地走著,被催眠了熟睡那般安靜地走下去,走到天荒,走到地老,走到萬古。它愿意,死也愿意。
它不會載你到足夠遠的路途。某些日子,光禿又無聊的景致,使它一點一點失去了方向感。它左右顧盼,一步三瞻。它的比天氣還要錯亂的壞脾氣,讓你不會安分。即使它的脊背看上去,仍舊和你開始所認識的一樣華美。這樣的生活卻又充滿樂趣。
這樣才是愛情。完美的情人,完美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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