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原因,我生平見過無數只乳房,但是當她的上身毫無遮攔地呈現在我面前時,我竟有了久違的沖動。床上這個女子微微地側目,害羞地說,就在這里。我停下游動檢查的手,微微用力,當我觸到那個小小的硬塊的同時,她似乎被捏痛了,眉頭皺緊,手不自禁地掙扎了一下,剛好碰上了我的沖動。
我們同時愣住了,目光落在同一個地方。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還是她打破沉默說,張醫生,右邊也有一個硬塊,你能幫我檢查下嗎?
我忙“哦”了一聲,將手移到右邊這一只上,果然,相同的位置上也有一個小小的硬塊。撤了屏風,回到桌前坐下,我說,這是普通性質的乳腺小葉增生,沒什么問題。她說,可是我這幾天總覺得脹痛,要不要開些藥?我笑了笑說,你的月經是不是來了?她點點頭,我說,這就對了,等你的月經完了,脹痛也就消失了,放心吧。
她如釋重負地笑了。可我的心卻很重,給她寫完病歷后,我猶豫了一下說,剛才很抱歉。她很快領會到我的意思說,我平時也會碰到這種情況,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這回輪到我驚訝了,她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面寫:吳美微,性健康咨詢師。
夜深了,我在樓下抬頭看了看家里的客廳,沒有燈光,我輕輕地松了一口氣。當我打開門,臥室里粉紅的小燈亮著,那是剛結婚時我特意裝的。很多個夜里,粉紅色的燈光都擠不進我和妻子之間身體的空隙,然而如今,每當我看見那盞燈時,都覺得是一種莫名的諷刺。
我徑直去了衛生間,我洗了很久,希望用長時間的水聲澆滅她的渴望。可是,我剛關上蓮蓬頭,妻子就穿著紅色的半透明內衣走了進來,她的身體從背后貼著我,兩只手游走在我的小腹,并慢慢向下……鏡子里,忽然出現了吳美微的身影,仿佛是她在我身后,用她圓潤飽滿的胸,緊緊地貼著我。
沖動在那個幻覺之后產生了,越燒越旺。她的手慢慢摸索著我的腹部下方。已經很久沒有在她的面前如此沖動了,妻的急促呼吸似乎表示著她的欣喜,但她并不知道這沖動并不來自她的雙手。我閉上眼,勾勒著白天里有關吳美微的所有畫面,那么美好的胸,她的男人應該日夜守候,多么幸福的男人……
妻轉到我的身前,親吻著我,一路向下,她輕聲的呼喚擾亂了我腦中的畫面。我不敢睜眼,怕目光就會落在妻的乳上,那樣會瞬間澆滅我所有的沖動。我推開妻子盼望的雙手說,我去睡了。
妻并沒有跟過來,我知道她要做什么,很多個夜里當我驀然驚醒時,都能隱約聽見從衛生間里傳來的歡娛——她一個人的歡娛。有一次我悄悄地下床去看個究竟:透過狹窄的門縫,看到妻坐在洗手盆的臺上撫慰著自己,月光流連在她那本該姣好的胸口處,一道刺目的傷疤橫在那里,像一條長長的拉鏈,如果拉開,里面會有什么樣的東西溢出來?
站在那棟樓前,我曾猶豫了很久。那個美好的身體一次次出現在我的腦海里,讓我情不自禁地迷失了方向。
敲開那扇門后,吳美微的臉上有意料之中的表情。她說,張醫生,你來了。我坐下來,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燒,心里怦怦亂跳,手足無措。我對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畢竟我也是一個醫生,更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怎么會在這個女人面前還會想著她赤裸上身的情景呢?她臉上帶著職業的微笑說,我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我看著她,手心滿是細密的汗水,我陽痿了。
哦?吳美微驚訝地看著我,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我點點頭,說,我和妻子很久都無法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了。吳美微笑著說,那天你很健康啊。說著,她的手順勢攀上了我的腿,來回地徘徊著。一瞬間,我的身體仿佛觸了電,瞬間的沖動膨脹起來。我剛想挪開身體,她的手便按住了我說,病不避醫,不是嗎,現在你是我的病人。
我想起她是我的病人那天,她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想著想著,那股沖動繼續膨脹著,她的手輕輕移上去覆蓋住,她說,你看,其實你并沒有陽痿,只是心理障礙。
我羞愧滿面地望著她,她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說,我想我們的心里都藏著同樣的秘密和仇恨。
我像往常一樣地上班,惟一不同的是,在妻子出車禍之前,我開私家車上班,現在我只能搭乘公車。
車禍已經過去幾個月了,保險公司一直以事故調查拖延著賠償。妻子出事的地方在郊區,路很寬,并沒有什么車,可那個疲勞駕駛的大卡車司機偏就直直撞上了妻子的車。結果,卡車司機當場死亡,妻子的胸口因猛烈的撞擊而變得血肉模糊,她被推進了我所在的醫院。與妻子一起被送進醫院的,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他的下體已支離破碎。作為醫生,我無暇顧及同事們疑惑的目光和掩飾不住的尷尬神色,甚至顧不上去照看妻子,便穿上白大褂,開始給那個男人做手術。那個男人的下身已經被擠壓得破碎不堪,無法挽救,最后我只能將它完全切除。男人術后得知自己永遠地喪失了作為男人的那一部分,在一個凌晨從七樓跳了下去。外科醫生對妻子的胸口做了最大努力的處理,隨后,我親自給她的胸部做了整形和隆胸手術。只是那一道長長的疤痕,永遠地留在了那里。
自那以后,我常常會在夢里驚醒,夢里妻子在車里,騎在那個男人的身上,狹小的空間充滿了欲望的味道,卡車撞過來,鮮血飛濺……一切歸于平靜,那些噴濺的血竟慢慢地被那疤痕吸了進去,如同變成了一條天塹,將我和她永遠地隔在欲望的兩端。
她完全康復后,我便不再有激情。偶爾,我會無意碰到妻子在自慰。比如這一晚,當我在凌晨歸來推開臥室的門時,我聽見妻子的呻吟聲,一浪高過一浪。
窗外的月光那么好,照亮了我的眼睛,也照亮了妻子曲線玲瓏的身體,她的目光那么放肆地看著我,沒有絲毫的羞澀與尷尬,只有萬分的渴望和欲火,像一聲聲呼喚。可最后,我轉過身,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去。
過了不知多久,妻子的呻吟聲終于停歇下來。接著,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響徹夜空。伴著這一聲響,我的左手鮮血淋漓,才發現我把手中的玻璃杯捏碎了。
我又去了那棟樓,我對她說,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她,我還是不行。吳美微撫摸著我的頭說,你覺得你一直回避就可以當成什么都沒發生過嗎?我抬起頭看著她,她說,我和你一樣想回避,可是事情真的發生過,我們根本無處可逃。他們出事的那天,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清楚地知道了,我丈夫和你妻子之間發生了什么,不是嗎……
說著,她解開了她胸前的束縛,那對完美的圓弧妖嬈地綻放著,沉甸甸的晃動攪亂了我的心。她的唇有些冰冷,但身體熱烈。我們都知道,車禍發生的時候,我的妻子和吳美微的丈夫在車里正做什么。而我,割下了她丈夫的下體,在護士整理手術室的時候偷偷地把那個臟東西拿走了,在給妻做胸部整形手術的時候,把它混合了填充物塞了進去。手術做完后我在心里說,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永遠……
我用力地擁抱著吳美微,仿佛要將她融化在我的懷抱里,那種背叛的疼痛將我們刺得遍體鱗傷,我們的恨都因找不到罪魁禍首而無法排遣,只能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用身體的沉淪來逃避這一切的罪孽。
我們悲傷而虔誠、像是舉行某種儀式那樣做愛。我們不斷地變化著各種姿勢,努力地迎合著對方,對對方提出的任何一個要求都盡量做到。我們的呻吟聲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我握住她的乳房,一邊用力地揉捏著一邊努力地沖撞,伴著她的喘息直到最終……
吳美微趴在我的胸口,我感覺到她的眼里有淚水滴落,她說,他太自私了,連向我承認的機會都沒給我,就選擇了自殺,我甚至可以原諒他的背叛,但我不能原諒他的自私。我撫摸著她,說,這樣也好,即使他活下來,也不會告訴你真相,就像我妻子,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告訴我發生了什么。我一直在等她的解釋,可是她沒有。吳美微說,那你難道就要這樣一直等下去嗎?我搖搖頭,望向窗外……
我終于還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選擇了離開,因為每次我看到妻就會聯想到她胸口里填滿的東西,那讓我充滿了憤怒、恐懼,而且讓我發瘋。我在吳美微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她幾次表示要我搬去她家,我都沒同意,我看得出她的失落,可我知道她不愛我,我迷戀的也只是她的身體,我們只是因為配偶的背叛而選擇了肉體的糾纏。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我開始無可救藥地每夜被噩夢驚醒,每一場噩夢都是同樣的場景:妻慢慢地一件一件脫下衣服,解開紅色半透明的胸罩,然后兩手慢慢地撕開胸口的傷疤,鮮血伴隨著細碎的肉末慢慢地順著她白皙的皮膚流淌而下,她沾滿了血的手無助地伸向我,伸向我的下身,而那里,已經一片血肉模糊……
生活依舊平淡地繼續著,半年之后,我離了婚,保險公司也最終做出了賠償。我和吳美微也慢慢地走到了一起。我用保險公司的賠款買了一輛嶄新的銀灰色轎車,提車那天,我撥通了吳美微的電話,我說,下來吧,我在你門口。
吳美微走出大樓時,我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種恐懼,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車內的后視鏡,遠處有三個人急匆匆地走過來,而我的車左右前方也各有兩個人沖我走來,看著馬路對面望著我的吳美微,我知道她一定很驚訝,因為我已經被五六個便衣警察按倒在地,并被戴上了手銬。
妻死了,死于敗血癥。尸檢結果查出了她胸部填充物的成分,與吳美微丈夫的DNA比對結果為完全符合,所有的一切大白于天下,等待我的,將是法律的制裁。
被戴上手銬的那一刻,我長出一口氣。我知道,我終于可以,不再做那個噩夢了。
編輯/六丑E-mail:432213@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