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橙，你是我一生的癡和痛

莫俞新/口述 羅襪生塵／整理

雖然她曾經是個歡場女子，雖然她曾經假扮處女，可她對我的心，是真的。在我心里，她永遠純潔如花。

一

五年前，我大學畢業后被分到本市電視臺上班，由于沒有可靠關系，我被安排到鍋爐房燒開水。我知道自己惟一的本錢就是一副英俊的面孔，所以找準機會，和局長的女兒何卉戀愛了。

新婚之夜，我發現何卉不是處女，并且從她嫻熟的動作中，我能感覺到她對男女之事有著不一般的經驗。這讓我很是氣餒，但我沒有表現出來。

何卉經常半夜三更才回家，有一次我經過一家西餐廳，看到她和一個年輕的男人在里面親熱地挽著手。我知道她在給我戴綠帽子，我還知道，她在和我結婚前與一個已婚的男教師鬧得沸沸揚揚。我一直微笑地忍耐著，不去揭穿她，因為，我住的是她們家買的房子，并在她父親的安排下，我的工作開始晉級，一步步調到人事科長的位置。

漸漸的，我也開始隨一些朋友流連聲色場所，在酒吧和娛樂城與鶯鶯燕燕們打打擦邊球，心像三十六層的電梯，忽上忽下，忽開忽合，裝滿了委屈和發泄。

一天夜晚，在洗腳城洗完腳后，我看到走廊里一個長相猥瑣的醉酒男人、伸手在一個嬌小的女服務員身上摸來捏去。女孩子大約不到二十歲，長得挺漂亮。猥瑣男人看見有人觀望，狠狠拽著女孩說，裝什么正經，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女孩的身體向后退著，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她的眼睛很大很深，睫毛長得像湖岸的柳，抬眼看我時眼睛帶動睫毛就那么一閃。這小小的女孩子，在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刻就這樣忽然打動了我的心。

我一激動，就走過去掏出工作證對那個男人說，我是電視臺的記者，如果不想讓你的尊容明天暴露在全市人民面前，就趕緊給我滾。

猥瑣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女孩感激地對我千恩萬謝，我揮揮手，很瀟灑地對她說，沒什么，一個女孩子在外邊也不容易，以后小心點。我留了張名片給她，并對她說，以后有什么麻煩可以打電話給我。

女孩像撿到寶貝一樣捧著我的名片，她告訴我她叫小橙，還說我真是個行俠仗義的好人，并且一直把我送到樓下，看著我坐車離開后，還傻傻地站在那里。我笑笑，男人都喜歡這樣，在漂亮的小女孩面前扮演英雄角色。

二

岳父在去下屬單位檢查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何卉在我的面前沒有了當初的氣焰，她主動提出要給我生個孩子。

何卉懷孕的時候，我依舊在外面鬼混，經常喝得酩酊大醉凌晨才歸，兒子貝貝出生半年后，我在酒店的房間里和一個按摩女糾纏的時候，被正在執行任務的公安逮了個正著。后來，我打了幾個電話找朋友疏通，又讓單位的人送來了罰金，被教育一番也就不了了之。但這件事情被何卉知道后，她堅決要和我離婚，僵持了一個月，我也沒有了耐心，我要了兒子的撫養權，在協議書上簽字，帶著自己的衣服離開了。

由于單位有一批集資房正在籌建，我沒有立刻買房子，而是在朋友的幫助下，在外邊租了兩室一廳的房子，請了個保姆照顧兒子。

一天晚上，我因為要參加一個飯局提前回家換衣服，發現保姆正坐在客廳看電視，一向愛哭的兒子居然躺在一邊呼呼大睡，臉上還掛著淚痕?？吹轿一貋?，保姆有些驚慌失措地站起來，她的表情讓我心生疑惑，我趨上前來抱兒子，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我以為孩子病了，搖晃著喚他也沒有反應。

我警覺起來，眼睛在房間里搜索一圈，看到了還未來得及倒的垃圾筒里有安眠藥的包裝。保姆語無倫次地辯解，我狠狠抽了她一巴掌，結了工資，把她趕了出去。兒子醒后餓得哇哇大哭起來，任我怎么哄都無濟于事。

何卉離開的絕情，工作應酬上的壓力，加上此時兒子的哭聲，讓我終于感覺不支，一個男人的脆弱在瞬間爆發。我把兒子放到沙發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流起了眼淚。哭著哭著，手機響了，我接起來，是一個細細的女聲，她說，我是小橙，一年多前你在洗腳城里幫過的小橙。

我一頭霧水，一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她在電話那邊低低地說，想來你已經忘記了，昨天我在一家酒店門口看見你喝醉了離開，便想起給你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她說，從去年我幫她解圍后，好幾次她都想打電話給我，但又覺得沒什么事情不好意思。她的聲音很輕柔，我的心里忽然一動。我問她，小橙你現在在做什么工作，能不能辭了幫我照顧孩子，我給你的工資絕對不會比你現在少。

她很意外，猶豫了一會兒說，我現在沒有工作，你能幫我找個事情最好不過呢。

隨即，我便告訴了她地址，二十分鐘后，小橙帶著簡單的行李風塵仆仆地趕到我的家中。兒子一到她手里，居然安靜了下來，我終于松了口氣。

三

小橙不但照顧了兒子的飲食起居，還順帶幫我打掃衛生，清洗衣服，原本雜亂無章的屋子被她收拾得煥然一新。我開始安心工作和外出應酬，周末閑下來的時候，我和小橙聊天，她告訴我，她老家在農村，家里很窮，她初中都沒念完就到城里打工。一年前遇見我的時候，她的父親剛好患上胃癌，她為了賺更多的錢，什么辛苦的工作都干過。后來父親去世了，她才不至于那么辛苦。

她的眼睛，她說話的口吻，她委屈的表情，都讓我感覺到她其實是個非常單純的小女孩，我的心洋溢起莫名的憐惜之情，我說，小橙，你是個好姑娘，以后有空的時候多看點書，等貝貝上幼兒園了，我幫你找個好工作。

小橙側著臉，半晌沒有動靜，長長的頭發把她的臉遮住了一大半，但我還是看到了她眼角流出的淚水。

在小橙精心的照料下，兒子長得白白胖胖，他變得開始依戀小橙，走到哪里都要她抱著，牙牙學語會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對著小橙喊“媽媽”，我看到小橙笑著低下了頭，臉頰微微潮紅起來。我扭過頭裝作沒有聽到，心里卻有一絲暖暖的感覺。

我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上了小橙。上班的時候，看著窗外的女孩，以為是小橙，看書的時候，書里是小橙，中午吃飯的時候，碗里也是小橙，一整天的時間，我心里莫名其妙地都是她。

我竟然喜歡上了這個小女孩，她天真的沒有被世俗磨礪過的眼睛，像純凈的水晶。我知道，也許這根本不是愛情，但是我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想她的念頭。

那個月底，我除了給小橙一千塊錢的工資，還給她買了一套很漂亮的衣服，我把這些交給她的時候，她一下子大哭起來。她抓住我的手，眼淚一顆一顆滴到我手背上。

一個大雨的晚上，我在應酬的飯局上接到小橙的電話，她帶著哭腔說，貝貝忽然發起了高燒，她帶著他正在醫院里，讓我趕緊過去。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貝貝已經打了退燒針躺在她懷里睡著了，孩子身上干干凈凈，可小橙卻渾身都濕透了，膝蓋處還破了一個洞，滲出一大片血。

我驚訝地問她怎么回事，小橙低著頭告訴我，發現孩子發燒后就抱著他下樓，沒顧上拿傘就用自己的外套遮著他搭車，誰知道走了好長一段路還沒等到出租車，她心里著急沒注意看路被石頭絆了一下，害怕把孩子摔著就只好用膝蓋支著。

我是個善于隱藏自己真實感情的人，但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用雙手把她緊緊抱在懷里，我說，小橙，這個世界上你是最愛貝貝的，你比我對他還好，我該怎樣感謝你呢?

那天夜晚回到家里，我們都很動情，安置好貝貝后，我把她抱到自己臥室里的大床上，整個過程小橙都閉著眼睛緊緊抱著我，我驚訝地發現她居然還是個處女，她流了很多血，我心里很感動，我說，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小橙，我要娶你。然后我告訴她，我與前妻何卉的失敗婚姻，我說，她和我結婚的時候不是處女，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

小橙默默聽著，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

四

我們的婚期被提上日程，單位的房子早已完工，我付了全部的房款拿到鑰匙，就和小橙商量等裝修完畢就在新房子里舉行婚禮。

那段日子，是我這一生中最開心的時間，我盡量推開一些應酬，下了班立刻回家，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飯、看電視，哄完孩子后，我們像初嘗性事的少年一樣做愛。節假目的時候，我領他們去公園，兒子像個天使一樣在旁邊咯咯大笑，我和小橙在對方的眼睛里看著自己的影子相互一笑。

房子裝修好后，我請了科室里幾個同事來家里吃飯，所有的人都到齊后，卻看到小橙原本笑盈盈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她借口不舒服轉身走進臥室。我正覺得奇怪，一位同事接了個電話，然后跟我打了個招呼匆匆離開了。那天的聚會由于小橙的不舒服提前結束。但是，晚上，小橙卻爬到我的身上，極盡柔情，我們做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我下班回來后，卻是李嫂把孩子抱給了我，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小橙。她在我的枕頭下留了一封信，她說，我是要面子的男人，而她在父親生病的時候在歡場呆過，甚至我的同事都曾經上過她的床。后來她做了一個手術，開始為一個假的處女膜守身，可沒想到遇到了我。她說，不管這種以身相許的報答是真是假，至少她的心是真的。她說對不起我，她離開才是最好的結果。

我把那封信一點一點撕碎。我想去找她，但我的虛榮心阻止了我。沒多久我就結婚了，是和一個剛剛從學校畢業的大學生，因為我幫她安排了工作，她便嫁給了我。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我娶了一個處女。

但是，我并不快樂。我的妻子一點都不喜歡貝貝，常常忘記給他做飯，還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打罵他。她愛慕虛榮，矯揉造作，除了是處女，她一無所長。我依舊流連歡場，喝醉后會喃喃叫著小橙的名字。

我知道，我曾經愛過的那個叫小橙的女孩，是我一生的癡和痛，她會變成我心頭的朱砂痣，會成為我烙在記憶里的一朵枯萎的花，雖然枯了，依然灼灼奪目。

編輯／媚茵兒 E-mail:meir2650@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