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霓裳
每個女子的一生,歌有時,舞有時,悲有時,笑有時,緘默有時,言談有時,浮躁有時,沉靜有時。最后才明白,所求的不過是歲月靜好,真情安穩。
她和他相遇在朋友的私人茶會,從此開始了一段馬拉松式的戀愛。因為她是上海灘鼎鼎有名的電影皇后,而他。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商人七年之后,他們共結秦晉之好,令世人錯愕。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舊上海,幾乎就是她的時代。胡蝶,風華絕代,但那樣溫厚的美貌里卻又包藏著一些別人沒有的蕙質蘭心。從保密戀情到逐漸公開,她和他頂著世俗的壓力,一路愈行愈穩。她訪歐歸來,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與潘有聲怡然攜手下船。誰也沒有想到,傾國傾城的胡蝶會嫁給這樣一個普通的男人。
相對于平常的丈夫,她那段被輿論鬧得沸沸揚揚的初戀風波,那段被傳了近半個世紀東北失陷之夜與張學良共舞的“江山美人罪案”,那段最被津津樂道的抗戰期間被戴笠霸占三年的傳聞,仿佛才是她的人生。電影皇后,似乎總要和緋聞牽絆在一起才真實。一直以來,眾說紛紜,甚囂塵上,直至如今,仍舊是一個似明似暗的謎。
那個年代的女星,能有幾個可以抵擋得住世俗勢力的侵襲,阮玲玉畏于人言服毒自盡,除此之外,多數瘋的瘋,病的病,美貌、事業、個人生活,好似一顆流星般一閃而過。惟獨胡蝶,一路風雨,卻能把自己的人生艱難有序地鋪展開來。
抗日的戰亂里,軍統特務頭子戴笠借機對這位心中的女神窮盡其數,將她隱置在重慶的住所,鳩占鵲巢三年之久。潘有聲則被多次投入監獄,直到被生生逼離自己的妻子。兩人雖然天各一方,卻并未因為這無望的分離而放棄未來,一線生機仍在,便要等到最后的努力。這對夫妻在如此的精神苦難面前,未曾有過半字的約定,卻擁有驚人的默契。
因為與戴笠的那一段傳聞,曾經有一種看法,把胡蝶看得很低,說得很壞。然而,這卻是她所能做的最好的選擇,也是他們所能做的最好的選擇。自始至終,她的理性使他們坦然沖過了任何磨難。自始至終,他們的心心相通和互相尊重,成為他們最強大的精神支柱。于是上天賜予他們一個奇跡,抗戰勝利,戴笠飛機失事,這對飽經離患的夫妻終于破鏡重圓,并定居香港,淡出人們的視線。從此夫唱婦隨。創辦以生產“蝴蝶牌”系列熱水瓶為主的興華洋行,生意始終不咸不淡,卻是兩人品嘗到的最醇厚的幸福。
然而人世滄桑,不久潘有聲便患病去世。在他的遺物中,留給她這樣一段文字:“……我潘有聲今生今世能夠與你相親相伴幾十年,已經非常滿足了。惟一遺憾的是,這一切來得稍微早了一些。我這輩子是一個沒有太大出息的男人,沒有給你帶來太多的幸福……”
晚年的胡蝶,定居加拿大,82歲,在幸福的記憶里恬淡離去,無所遺憾。惟一的舉動,便是為自己幼兒時代的乳名胡寶娟加上了夫姓:潘寶娟。
每個女子的一生,歌有時,舞有時,悲有時,笑有時,緘默有時,言談有時,浮躁有時,沉靜有時。最后才明白,所求的不過是歲月靜好,真情安穩。胡蝶與潘有聲,摯情相守,聲色不驚,破除世俗的束縛與誘惑,如何的亂世滄桑,對于他們,亦不過是一段靜好的歲月,妥帖的幸福。即便是這個時代,看每對執手的男女,更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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