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豹

獵犬黑豹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科考隊員小吳守候在它身旁。南極的風太凜冽了，它無情地撕破了小吳的睡袋，刮走了小吳為黑豹療傷的藥品和繃帶，也把獵犬黑豹的縷縷絨毛掠向了天空。

黑豹是為救護小吳受傷的，那天他們一行七人從2號營地到3號營地，途中意外地遇上了冰壁滑落。冰體山呼海嘯般來臨時只有小吳在一座雪坡上，他是去尋找一處平坦避風的場所。就在這時，大家聽到一聲脆響，一道冰浪白天而降。黑豹像飛箭一樣射向了小吳。

九死一生的小吳被黑豹救了，黑豹卻摔掉了兩顆牙齒，折斷了一條后腿。小吳告訴大家，冰浪把他掀倒那會兒，他落到了雪坡的另一頭，如果不是黑豹及時咬住他的衣服，并把自己的一條腿插在冰隙里，小吳必死無疑。大家都震驚了，聰明的黑豹依靠冰隙固定住自己，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與冰浪抗衡。

黑豹為此付出了代價，傷口感染讓它持續三天高燒不退。

科考隊停止了前進，不是為黑豹的負傷，而是黑豹的壯舉讓他們發現了橫亙在前方更大的敵人，那就是冰隙。

冰隙是南極科考隊員最大的天敵。冰隙有大有小，大的深一千多米，小的也上百米，很多冰隙不易察覺。人或車一旦不慎掉下去，它們就會迅速合攏。黑豹和小吳遇到的僅僅是小冰隙而已。

隊長說我們就是一寸一寸排除冰隙，也要在明天早晨才能到達3號營地。小吳一聽忙問，那黑豹呢，黑豹這個樣子怎么能走得動!隊長告訴小吳，必須放棄黑豹。

黑豹似乎聽懂了隊長的話，一下從小吳的懷里抬起了頭，試著要站起來，可是它太虛弱了，腿根本就不聽使喚。

小吳滿腹怒氣，他在打點行裝，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黑豹帶上。

隊伍集合了，一行七人整裝待發。隊長來到小吳面前，拍拍小吳的背包，說，怎么著，把睡袋換成黑豹了，以后的日子你就睡黑豹嗎!隊員們哄地笑了。小吳沒笑，嘟著嘴，說，反正我活著黑豹就得活著。隊長臉色一變，說，我以隊長的名義命令你，放下黑豹，保存體力，準備出發!面對命令，小吳沒轍了。他從背上解下黑豹，像放孩子一樣把它放在冰地上。還不放心，就又把自己的一件紅色羊絨衫給它鋪上，然后留下了足夠它吃一段時間的食物。

隊伍離開了。黑豹起初仍想站起來跟著走，可當它發現自己的想法不能成功時，它流下了眼淚。小吳回頭的當兒，黑豹的淚水剛好滑過細細的絨毛，像豆粒兒一樣滾了下來。小吳向黑豹奔去，三十歲的大男人抱著一條狗失聲痛哭。科考隊員都停了下來，看著這對生死之交。隊長沒有催促小吳，這條硬漢子此時能做的，就是給小吳和黑豹一點告別的時間，

這時包括隊長在內，所有的隊員都看到，和小吳像兄弟一樣抱作一團的黑豹，似乎使出吃奶的力氣，奇跡般地站了起來。隊員們都松了一口氣，也許是生死離別讓這頭獵犬產生了非同尋常的力量。

可是大大出乎隊員們的意料，黑豹站起身后，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一蹦一蹦地向相反的方向挪去。它走得趔趔趄趄，卻沒有回頭。

隊長率先離開，隊員們也跟著離開

又一天的早晨來臨了，南極出現了少有的好天氣。就在隊員們經過艱難險阻快到3號營地時，一個隊員突然高喊，你們看，黑豹!隊員們向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3號營地的雪坡上，高高站立著赫然醒目的黑豹，它嘴里銜著那件紅色羊絨衫，紅色火焰一般燃燒在南極潔白如玉的冰面上。

隊長落淚了，隊員們落淚了，只有小吳像傻了一般笑著，他說，黑豹，哥們兒，沒忘了帶著我的羊絨衫呢。

(劉可榮摘自《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