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眼睛在盯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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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7歲那年，她同時遭遇了兩樣不幸：離婚、失業。先是結婚八年的丈夫明目張膽地投入了別的女人的懷抱，留給她空空如也的房子和剛剛上小學的兒子。接著是成天恍恍惚惚的她在當班時出了錯，給正在搞股份制改革的公司一個裁掉她的借口——她下崗了。

離婚失業的她除了心煩意亂，還要面臨經濟問題。孩子要讀書、上興趣班，還要吃飯、穿衣、游樂，她需要錢。而造成這種窘迫的，歸根到底是那個負心人。于是她開始頻繁找前夫要錢。先是自己去要，每次都被前夫像打發叫花子一樣給一點錢。她惱羞成怒，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既然也是你的兒子，那么叫你的兒子去要好了。再要錢的時候，她便帶著兒子。為了讓前夫動惻隱之心，每次去時，她都不知從哪兒找到些破破爛爛的衣服讓兒子穿上，有時甚至衣不蔽體。除此，兒子手里都要捏著不同明目的交費單，有學校的，有興趣班的，也有醫院的檢查交款單，當然，這些單據大多是她從各種渠道弄來的。有一次，打聽到前夫拿到一筆獎金，為了得到這筆錢，她竟然弄些紅墨水涂在兒子的頭上，像拍戲那樣，讓兒子演頭破血流的樣子。兒子早就從媽媽那里學會了演戲，也嘗到了演戲的甜頭：要到錢后，可以得到媽媽的獎賞，一頓麥當勞或者一個期盼已久的玩具。兒子演得非常賣力，終于得到了一大筆錢。那次得手后，兒子私下里向同學炫耀：“錢真好賺，只要戲演得像就可以了。”當然，她并沒有留意兒子的這些心理上的變化，她注意到的是：兒子的成績在急速下滑，從班上的前十名滑到倒數；兒子愛撒謊，騙她學校要交什么錢，其實拿去打了游戲機；兒子還愛花錢，看著喜歡的東西就要買……她將這全部變化歸罪于那個負心人給孩子造成的傷害，更加變本加厲地向那個負心人索回良心債，仿佛只有掏干他的錢，讓他為自己的行為“放血”，才能稍稍撫慰她心頭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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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經濟并不寬裕，也許是識破了她的計策，時間長了，那個負心人終于不堪重負，在付完兒子一年的生活費后沓無音訊，工作辭了，家搬了，手機換了，有人說他去了南方，有人說他出國了，但誰都說不清，總之，他仿佛人間蒸發了。她氣極敗壞，但無能為力。為了打發心灰意冷的日子，她天天到牌鋪打牌。漸漸地，她愛上了牌。當她將從前夫那里要到的最后一筆錢輸掉時，心里恐慌了：接下來娘兒倆靠什么生活啊？下崗后她沒出去做事，也不知道該干什么，除了打牌她什么事都不想干。那么就開個牌鋪吧，正好自家就住一樓，不用租房，要不了多少本錢，既可維持生活，還可打發時光。于是，她借了點錢，買來幾副牌具，就在自己家里開起了牌鋪。

牌鋪開張了，生意并不怎么好，她便主動約人到家里玩，三缺一時，她自己上。客人不想散場時，她連做飯的時間都沒有，兒子回家就丟給他錢讓他自己去買著吃。當然手氣好時，她丟給兒子的錢就多些，有十塊，手氣背時，只給兩塊錢，還罵罵咧咧的，你這個討債鬼！兒子也漸漸學乖了，知道察言觀色，看媽媽高興，拿到十塊錢后還敢要幾塊零花錢，看到媽媽不耐煩時，拿到兩塊錢就灰溜溜地走開。

有段時間，她的手氣特別好，總是贏，贏了錢就給兒子買新衣服買好吃的。她不想讓兒子因為沒有父親生活得比別的孩子差。媽媽贏錢了，兒子也高興，他常常穿著新衣服得意地對同學說：“這是我媽贏回來的！我媽是賭王，我就是賭王之后！”同學就起哄：“賭王之后，露兩手給咱瞧瞧啊！”他更神氣了，挽起袖子，大聲喊：“來啊！敢挑戰的快上啊！”還真有不服輸的，買來撲克牌，拉開了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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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找她要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有餐費、水費、豆漿費、試卷費、衛生碗費、報刊費……還有許多她記不住名稱的費用，她沒大在意，反正學校要交的都得交，不能讓兒子在學校丟了面子。直到有一次，學校打來電話，讓他到校長辦公室去領孩子，她才感到有些不妙。兒子和另兩個男孩在校長辦公室站著，那兩個男孩表情恐慌，兒子卻很坦然。她想，兒子也許沒犯多大的錯吧，但校長的話卻讓她震驚：“你兒子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把這個月全班同學交的水費全部賭博輸掉了！那可是300元錢啊！幸虧今天當場逮住，不然不知道他又怎么編謊呢！”班主任也痛心疾首：“我只是叫他跑個腿送到教務處，誰知道這孩子這么小居然拿去賭博呢！”

什么？他賭博？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會賭博呢？還輸掉了300元！300元，要是自己輸這么多錢都會心痛不已，他怎么還那樣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呢？她憤怒地沖上前去狠狠地給了兒子一個耳光，兒子卻捂著臉說出了一句話讓她如五雷轟頂：“不就300塊錢嗎？那么大驚小怪干什么？你一個大和就回來了，再說了，大不了下次我找我爸要來還給你就是了！”所有的人都吃驚地看著她，她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校長辦公室的，她只知道，那天她抱著兒子痛哭了一夜。兒子被媽媽的舉動嚇壞了，囁嚅著說：“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打我吧！”他看到媽媽這么難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她并沒有打他，她不怪他，他還小，缺少分辨是非的能力，以為大人做的事情小孩子當然可以做，大人就是孩子學習的榜樣。她是在無意中給兒子做了“榜樣”啊！她這才醒悟到，為什么兒子學會了撒謊，學會了大手大腳花錢，學會了伸手要錢，學會了不勞而獲，學會了賭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當媽的她用自己的行為手把手地教給兒子的啊！盡管自己遭遇不幸，為了報復，她有許多理由做這些，但為了孩子，她沒有絲毫理由可以放寬做人的準則啊！要知道，孩子的眼睛永遠都在盯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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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思痛，她決定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她關掉了牌鋪，將它簡單改造成了一個包子店。由于包子做工精細、她又熱情又讓利，包子店很快成了小區居民早點和晚餐的首選，生意十分紅火，她累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但不論多忙多累，每天收攤后，她都要將當天掙的錢一塊一毛地盤給兒子看，并自豪地告訴兒子，這是媽媽今天憑自己辛勤勞動掙來的錢。

兒子也很快改掉了壞毛病，不但成績上升了，學習之余還幫她賣包子。為了獎勵兒子，她有時給他些零花錢，讓他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兒子總是笑而不答。

“三八”婦女節那天，兒子讓她閉上眼睛，說要送她禮物。等她睜開眼睛時，看到一大束耀眼的玫瑰。她驚訝極了，兒子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用你獎給我的錢買的，祝媽媽節日快樂！”她摟著兒子笑了哭，哭了笑……

（責編/鄧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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