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之道

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此言日盛。

談及師道，世人莫不感嘆非常。概言今之師長，莫不富貴忘本，飽食忘憂。又或教學相長，師道頹廢，終致學者無心，而論及國教之振興，豈非終成一紙空言?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適逢改革大潮，波及全國，有為師者守道不堅，紛紛棄教從商，而有貌若堅守者，借教漁利，亦不在少數。當此時，傳言四散，人心惶惶，皆曰師道固可貴，模范尤難尋。

吾嘗有一師，從教數十載，桃李滿天下，治學嚴謹，堅守師道，淡名薄利，安業怡道，亦久矣。弟子有幸投身麾下，求學數載，深感師道之失傳固久，然中或有類吾師者數，亦足以慰心。又言模范者，非吾師莫屬，是作此文。

吾師者，年老發白，其貌不揚，然雙目炯然有神，體魄猶勝常人，年高而力沛，聲若洪鐘，堂下弟子數十人，傾聽者無不稱聲若貫耳之雷。嘗有紈绔子弟，無心向學，公然酣睡于堂，中有甚者鼾聲亦如雷。吾師觀之，憤然，慮及堂下眾多學徒，怒不便彰，遂覓一良機，頌讀《正氣歌》。至“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句，聲陡然大增，頓如當頭棒喝，酣睡者無不紛紛擾醒，又自覺形穢，面紅耳赤者，不在少數。后鮮有瞌睡于堂者。

吾師為學，嚴謹有加，然照本宣科之事，素不屑為之。常言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師篤信之，尋常課堂，授業解惑，引經據典，游刃有余，然不拘泥于死章陳義，有守于經典不能自拔者，吾師嗤之，不以為然。曰：古人所發言論，流傳至今，其言之怪若金石，可見一斑，然古之人不知今之世代，遠矣!倘以古人之經典，縛今人之言行，其能不謬乎?又曰：今學者之患，不在短學少識，所閱典籍，可汗牛，可充棟，然古今箴言，融為一爐，學者坐擁其中而不自知，又或多欠踐行，學而不思，終致惘然。此不為學之過，是為不思之過也!吾聞此言，深以為然，因所學知識，無不慎思細濾而后納之，人云亦云之事，望而卻步。此緊記吾師敦誨所至耶!

堂上嚴師，堂下良友，以之飾吾師，恰如其分。吾師喜樂，蓋有夫子聞樂不知肉味之嫌。尋常時，撫箏弄琴丁齋，低吟淺唱之聲，不絕于耳。然其樂非高山流水，故無曲高和寡之憂，曲起，左鄰右里，皆隨聲附和；曲罷，街坊鄉里，齊擊掌同賀，貌甚陶醉。有弟子聞聲尋跡，傾倒非常，皆稱以為神，后虛心求教者，絡繹不絕，吾師皆不吝點撥，嘗有澀譜難奏者，則不恥下問。彼之時，師生同樂，忘乎堂上尊卑，俱言白發老童，不以青發為恥，融融然將有大家之風。吾卑于粗識拙手，羞與師同臺獻藝，然睹師之風采，雖觀之一旁，亦樂此不倦。

嗚呼!師道之不傳真其久耶?倘師者不古之風舉世皆然，吾師以獨身抗濁流，其品豈不高乎?又若師者皆仿吾師，安有國教頹廢而學者業不精乎?今之世人，居安不思危，事無大小，概以師者不守道論，于己身焉則惘然不顧，豈不悲哉!學校者，乃造人之所也，師者安道守業，固理之所在，然學者視校，等閑物也，或入則不務正業者，比比皆是，長久以往，國教之振興，豈非空談?

歲末，氣涼，吾憶師之念猶甚。今籍此文，以表幽思，兼寄語道合志同者。

實習編輯 林漢珍

責任編輯 蕭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