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講,這所老屋并不是我老家的房子,而是外公家的那所早已沒有人居住的殘缺不全的舊房子。有人說愛屋及烏,這也許是愛人及屋吧。
外公家的老房子建于六十年代,到我出生并生活在外公家時,那所老房子已經矗立了二十多個春秋。因為幾個舅舅不是在外地安了家,就是在城里買了房,誰也不會再回到那個僻靜的老家了,所以外公一直沒有考慮過建新房,始終和外婆居住在那里。直到我讀高中離開,到外公去世,到現在的空房子,一直沒有變動。還是土坯房,黃土地面,唯一具有一點現代感的還是九六年外公為了方便在院子里曬谷子,請人做的一小片水泥地。
住得久了,總會對身邊的一草一木產生感情,就像我對外公、對外婆。雖然外公去世已經很久,外婆也難得見上一面,但在心里,他們始終是我牽掛想念的一份子。對老屋,也是一樣的情懷。
自從九六年讀高中離開,屈指算來已快十個年頭了。這期間歷經外公的去世,外婆的搬遷,已經很少再回那所老屋了。但那清晰的影子一直在心頭,仿佛在召喚一個遠離的游子。記得小時候,那片老房子是我最為向往的地方,城里的繁華和同窗間的友誼都沒法阻止我,常常是星期放假的第一天就纏著家人送我去,稍微長大后就能自己去了。因為在那個家前屋后種滿蔬菜和綠樹成蔭的老屋里,有最為疼愛我的外公外婆預備下的美食,還有隔壁居住的聚到一起就打架的遠方表侄女。都構成了今天記憶中殘留的一部分。
最后一次居住老房子是在外公去世的那個夜里。幾個從外地趕回來的舅舅、阿姨都陪伴在外公的身邊,希望他能重新健康起來,還能坐在一起說笑。但是八十高齡的外公終于還是走了,幾十年的哮喘奪去了他的健康,也奪去了大家最后一點希望。在老屋居住了一輩子的外婆在兒女的勸說下,終于搬到了舅舅家居住。那所原來往來頻繁、笑聲不斷的老屋一下子就沉靜了下來,再沒有一點生氣,并且在風雨的侵蝕下,逐漸變得蕭條……
帶著對外公的無限哀思,我也終于離開了那所曾給我帶來無限歡樂的老屋,并努力使自己忘記,不愿勾起對往事的懷念和對外公的追憶。
年前有幸回老家,正好趕上外婆的九十大壽。分散各地的親友又一次聚到一起,為外婆祝壽,熱熱鬧鬧地忙了幾天。雖然大家聚在一起還會提起外公,想起外公的好,希望他還在,但是沒有人提出回老屋看看。也許大家早已忘記那片曾那片曾養育過他們的老屋,也或許是不愿再往事重提,以免引起大家的傷感。但我還是去了,是在冬日的傍晚,田野里的積雪還沒有完全消融,一塊塊地鋪在麥田上,像是秋天收獲的棉花一樣,可惜如此美景并不能勾起我的雅興。
從居住在街上的二舅家走出來,穿過一條街道,再步行不過一個小時的路程就能走到老屋。房子周圍的仿佛沒有長過,光禿禿的樹枝上沒有一片葉子,原來干凈整潔的小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倒塌的院墻和落滿枯葉、墻角根布滿枯黃的雜草的殘垣斷壁。只有我曾經住了近二十年的主屋還在,所不同的是,一把生了銹的鐵鎖掛在因往年貼門聯留下的印跡,又歷經風雨的斑駁的大門上,屋頂的一角也因年久失修而坍陷,留下了一個黑乎乎的大窟窿。屋頂上的瓦片也已殘缺不全,就像殘存的記憶無法修復一樣,只能隨著記憶的流失而變淡。
這所走過半個世紀的老房子,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以后,隨著我們記憶的消失,也將永遠的從我們的視野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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