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飛雪,揚揚灑灑,猶如數條白龍,自渾渾噩噩的天宇席卷而至。飄向叢林,飄向大海,飄向那金黃色的潤土。這是入冬以來天津下的第一場雪。早晨起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在遠處還有幾個頑童在吵著、鬧著、堆著雪人。我的心一陣緊繃,一種說不出的愁滋味油然而生。
當然,潔白的雪花沒有哀愁,它懂得如何在寒風中安慰自己,它知道,自己的降落是為了大地的蘇醒。
雪花融化了,融化有融化的好處,可以不再陷入世俗的糾葛了;融化有融化的美,它澆灌著世間的情感。我甚至能感覺到雪花融化時對大地輕輕的呼喊。
那一刻,我的心微微一顫,仿佛眾多紛紛下落的雪花中的一片。
我看到了故鄉,看到了老家小徑上那經久不化的積雪,看到了炊煙因為游子的歸來而晃動。對于遠走他鄉的腳,對于飛上天空的翅膀,炊煙是不能扯斷的繩子。就像老家鋪滿白雪的小徑,這條小徑起點只有一個,而終點也只有一個,每個離開家鄉的人,都帶走了這條小徑上的積雪,卻留下了一串深沉的腳印。
我看到了故鄉的田地,看到了莊稼在田地上,和花朵一起爭著綻放;看到了羊群在田野里,和云一起爭著飄蕩。
我看到了外婆家的屋檐,冬天這個時候結滿了冰凌,夏天時蓄滿鳥鳴,一串串倒掛樹上的黃玉米常常被看作是窮日子里的希望。守著屋檐上下翻飛的北國鳥——麻雀,總是那么和諧地與莊戶人家好好地過著日子。時時刻刻纏繞著那顆在路上的心的,就是這個屋檐。
我看到了外婆,為了不讓我們在冬天里挨凍,她拾起一節節枯枝,猶如把那些破碎的日子一一點綴,然后,把溫暖交到我們手上,柴垛越來越高,外婆卻越來越矮。外婆在灶炕里點燃的紅色的昏暗的火焰,成了那些夜里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唯一可以握住的暖暖的手。
遠行的人,是什么風將你吹往他鄉?冬天就是這樣,把雪花紛紛抖落,把人的思念紛紛掛上枝頭。過年回去了,去看看那條積雪覆蓋下從小走到大而后又踏向遠方的小徑,還有積雪里沉睡的外婆。外婆,我匆匆的腳步是我兒時衣服上您為我密密縫合的針腳。外婆,遠走他鄉的我會歸來,看望您。
一片片雪花鋪在回家的路上,我要踩著潔白的積雪去看望外婆。外婆也像這雪花,從燦爛的天空緩緩地落下來,只是她沒有再醒來。
這個世界,能留住人的不是房屋,能帶走人的不是道路。歲月無法伸出一只手,替你抓住過往的云。如果一切還能重新拾撿回來,外婆,我要去拾取您的笑容、腳步和風,用您的愛做燈油,用您的善良做捻兒,我要點燃它,放到心里,一輩子照亮回家的路。
天冷了,雪花飄落下來,在我臉上。我似乎聽到它們在向我呢喃低語。
天冷了,它們一片一片地落著,心中堅守的秘密一陣陣地疼痛起來。但雪花落下來,掩蓋了一切。
外婆去了,心靈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一下子就有了那種從未有過的失落的感覺。可是寒風一直在刮,把故鄉周圍的雪花刮了個干凈。我小小的故鄉被冬天包裹。
外婆的墳上有厚厚的積雪,那是我寫給外婆的詩。每到冬天,雪花紛紛落下,把外婆的墳頭遮蓋的嚴嚴實實。那些在寒風中抖落的雪花,似一朵朵潔白的花朵靜靜地收攏著它們一生的美麗瞬間,一片雪花一個誓言,或者是簡單的一聲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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