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里的溫暖

我剛回到家，周廠長就跑到我家來了，和我商量為職工買輛專車的事。我們這個城市太擁擠，工人騎車和坐公交車，都不太方便，廠里的幾個中層干部就跑來和我商量，能不能為職工買一輛專車，接送他們上下班。我一直沒有點頭，沒想到他們竟然蠱惑了廠級領導來我家游說，我很生氣，當場就把那個周廠長給訓了一通。我說：“廠是我投資的，不用你們的錢，你們當然不心疼，買不買我自有主張，不要你來跟著他們瞎忽悠我。”

周廠長被我訓走后，母親來到了我身邊，說：“孩子，你們廠的事我管不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母親說，這個故事也是和車有關的。

就這樣，母親給我講了下面的故事：

在上世紀70年代初，母親到離家很遠的一個小鎮的水泥廠去上班，那個時候的交通很不方便，沒有公交車，加上母親又不會騎自行車，到了周末放假，她就只好步行回家。有一次，母親回家，半路上，有輛吉普車停在了我母親跟前。那個時候還沒有現在這么多小轎車，就連摩托車和自行車也很少，能坐上吉普車的，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大人物了。原來是水泥廠的張書記。張書記那天坐車到縣城辦事，正巧看到母親走在路上，就把車停了下來，問母親干什么去。母親說回家。張書記忙讓母親上了他的車。就這樣，張書記把母親送到村口，才去縣城辦事。在路上，張書記通過母親了解到，廠里還有好幾個女工也是步行回家。有幾個女工離家很遠，步行回家時，路上還發生過不安全的事。張書記聽了后，很久沒有說話。母親當時嚇壞了，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惹書記生氣了呢!母親忙向張書記道歉：“對不起，張書記，我不應該給你說這些。”張書記嘆了口氣說：“說對不起的該是我啊!是我對不起大家，我這個書記很不合格啊!”

到了第二個周末，廠車間主任就下了一個通知，讓周末回家的女工都到廠辦公樓去集合。原來，張書記決定周末要用自己的車送她們回家。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女工別提多高興了。當然人也不太多，畢竟當時廠子的規模還很小，一個小吉普車里加上司機坐了五個人。那時候好路不太多，有的就只好把她們送到村口，車就沒法開進村了，其實送到村口也就等于送到家了。母親說，那個司機小宋每送一個女工到村口，都從車里下來，站在那兒，親眼看著女工走進村里才放心開車離去。當時，第一個下車的是小李。小李當時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剛進廠。小宋靠著小車望著她，大家都以為小宋喜歡上了小李，便都在車里偷笑。母親還說，小宋，該走了，別戀戀不舍的。誰知道，小宋到下一個人下車的時候依然這樣。母親是最后一個下車的。母親很奇怪地問他： “為什么你每次都要望著我們走進村里才肯上車?”

小宋說，這是張書記親口交待的，要目送每一位女工進了村里，才可以離開。

母親聽完這話，眼睛當場就濕潤了。母親感嘆地說：“孩子!你知道嗎?當年我們就是活在這種溫暖里，這是目光的溫暖，是一種愛的關懷。這溫暖讓我感動了一輩子，受用了一輩子。在什么時候我想到這個事，心里都暖暖和和的。”

我聽完母親講的故事，久久地沉思著。是啊，想想當年的老領導老前輩。現在的我們都變得自私自利了，我們少了他們身上的一種東西，這個東西就是愛心。我拿起電話，告訴周廠長，買車的事，我們明天開會研究。

放下電話，我看到母親正微笑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