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07-05-10
[作者簡介]陳士林(1982-),男,江蘇如皋人。教師,南京大學經濟法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經濟法學。
[摘 要]道德和法律相互作用、彼此支持,共同維系著社會的運行和發展。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社會轉型時期,傳統道德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道德滑坡、道德失范的現象有所滋長。因此,我們需要科學認識道德法律化,最大限度地整合兩者的功能,更好地維系社會發展。
[關鍵詞]道德;法律化;意義;可行性;界限
[中圖分類號]D920.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7)03-0095-02
道德和法律兩大社會規范系統,它們相互作用、彼此支持,維系著人類社會的穩定運行和和諧發展。道德法律化是兩者相互配合、相互支持的重要方式,并且已經成為人類歷史發展中的普遍現象。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社會轉型時期,人們的價值觀、道德觀正發生著潛移默化的變化,傳統道德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道德滑坡、道德失范等現象有所滋長,那么道德法律化能否遏制道德滑坡?道德法律化能否為道德重建提供支持?這是倫理學界和法學界都相當關注的問題。本文試圖在內涵、可行性、必要性和界限等方面對道德法律化進行探討。
一、道德法律化內涵
學界普遍認為,道德法律化是指立法者將一定的道德理念、道德規范或道德規則借助于立法程序以法律的、國家意志的形式表現出來并使之規范化、制度化。①可見,道德法律化被限定在立法過程中,而不包括在法律實施環節對道德理念、規范的運用。但是,道德法律化能否被拓展到法律實施階段呢?法的實施是指法律在社會實際生活中的具體運用和實現,包括執法、司法和守法等環節。②其中,守法是指法律主體依照法的規定,行使權利和履行義務的活動。由于法律主體在守法過程中只是被動地依照法律并遵循道德規范的要求作為或不作為,而并不具備主動創設、執行法律的權力,因此守法階段的道德法律化也就無從談起。但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在執法與司法的過程中,在出現法律規范缺位或法律沖突的情況下,可以依照法律的規定③或法理直接適用道德理念和道德規范,從而實現道德法律化。可見,從可行性的角度看,道德法律化可以涵蓋立法和部分法律實施環節。因此,本文將道德法律化界定為國家在立法、執法和司法的過程中,將一定的道德規范、道德理念上升為法律規范或使之具有法律效力的活動。
二、道德法律化的理論基礎
在實踐中,道德法律化的現象已經非常普遍。然而,面對正處于轉型時期的我國社會,有人提出通過道德法律化的手段來治理道德滑坡現象,但是,道德法律化的意義何在?現實中道德法律化現象是否可行?這些問題需要在理論上得到論證。
(一)道德法律化的積極意義
首先,道德法律化有利于強化對傳統道德文化的批判繼承。道德規范是客觀的社會要求和人們的主觀需求相統一的產物,隨著歷史的發展、時代的進步,道德體系不斷地被注入新時期的道德內涵,從而形成新時期的道德規范體系。但是人類道德發展的歷史顯示,道德規范具有穩定性的特點,其在總體上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生產關系的更替而不斷進步,特別是社會大變革的時期,往往會引起新舊道德的更替,具體的進程卻異常復雜,甚至前進中會有倒退。我國具有深厚的道德基礎,擁有一套龐大而嚴密的道德文化體系。傳統道德文化中,既有符合當代文明的合理成分,也有不適應現代社會的消極落后的成分。如果我們任由道德的自身發展,傳統道德中的消極部分會因為道德機制的穩定性而長期影響著現代社會,而法律具有制度性的優勢,通過道德法律化的手段,我們可以將符合時代精神的道德原則確認為法律規范,以明確、具體的規范和國家強制力的保障來有效地引導和約束人們的行為,弘揚新道德、批判舊道德。
其次,道德法律化有利于樹立道德的權威。一是有利于強化道德規范的約束力。道德規范的實施是通過人們的內心信念和外部輿論作為約束機制來實施的,然而對于道德修養低下的社會成員來說,道德規范的約束作用就會受到削弱。特別是我國當前正處于經濟社會轉型時期,社會市場化的進程加速,利益驅動力增強,人們在個人利益的驅動下來調整自己的價值觀,而道德對經濟人來說物質收益太少,道德控制力即隨之下降。另一方面,原先的道德規范建立于熟人社會,能夠在特定社會中行之有效地調節社會關系和經濟關系,但隨著經濟體制轉軌和社會結構的轉型,社會變成了陌生人社會,中國原有的鄉土資源包括倫理資源遭到沖擊,傳統的道德規范的功能明顯不濟。因此,隨著道德規范的約束力明顯下降,在道德重建的過程中,必然需要借助法律的強制力來強化道德規范的實施效果。二是有利于明確道德標準。當前,我們正處在一個社會變革的歷史時代,隨著外來價值觀的侵入、現代化進程的深化,人們的道德價值觀面臨著各種震蕩、碰撞和多元選擇,同時價值觀的多樣化,也帶來了道德標準的模糊化,往往是新舊道德并存,人們的價值評價標準混亂乃至迷失,從而導致道德失范現象大量發生。這種形勢下,道德法律化通過法律的明確性的宣示,可以使人們進一步明確道德標準,規范自身的行為。三是有利于強化對法的服從。強制性是法律規范的主要特點,但是歷史的發展表明,任何一種法律體系的建立,如果離開道德的支持,憑一己之力來實施法律規范,它的強制程度就會十分有限,甚至會軟弱無力。因為如果不以人們的意志和服從為前提來實施法律,缺乏道德支持的法律就與社會價值相沖突,就會遭到人們的反對,就會喪失其存在的意義,最終就會成為無用的法律,同時如果沒有道德輿論的配合,就不會形成人人自覺守法的社會氛圍,法律就不會起到應有的作用。可見法律的實施必須獲得道德的支持。
(二)道德法律化的可行性
道德法律化對于促進道德重建以及法律自身的發展都具有非常積極的意義,那么道德法律化能否實現?從法律和道德的內在關系來看,兩者具有內在的共容性,道德法律化完全可以實現。
首先,法律淵源于道德,法律中蘊涵著法律精神。考察法律的起源,法律的發展大致經歷了原始習慣——習慣法——國家法的過程。而習慣中所蘊涵的道德精神一直貫穿于法律發展的過程中,可見法律淵源于對原始道德習慣的精選和規范化,法律是道德精神的幕后活動的產物,是道德在客觀世界的一種發展路徑。法律產生之后,雖然意味著法律與道德的分離,且法律有著不同于道德的自身獨立發展的路徑,但是,道德始終是法律的價值基礎之一,并以它為媒介去借助“法律”之手來維護現實的秩序。因此,法的起源表明,法律天然地具有一種道德屬性。
其次,兩者具有共同的目標和價值基礎。道德和法律作為社會調整的兩種手段,各自的實現方式不同,但兩者具有共同的目標和價值基礎,公平、正義、人道、人權是法律和道德的基本準則。以正義為例,正義是始終與法律相伴隨的基本價值。早在古希臘時期,踐行民主立法的先哲們就成為正義論的先行者,比如亞里士多德就把正義論作為法律論的基礎,他認為:“法律的實際意義卻應該是促成全部人民都能促進于正義和善德的制度。”④進入現代,特別是二戰以來,人們對正義的追求更加強烈,有人認為正義性是法律稱其為法律的標志,也是法律得以實現的基本動力,而作為另一調節系統的道德更具有正義性。道德是人們關于善與惡、正義與非正義、光榮與恥辱、公正與偏私等觀念、原則和規范的總和,道德代表或反映人類共有利益的需求決定了道德的內在精神之一就是正義,正義作為道德的價值基礎和根本目標一直是道德先哲們所主張和追求的,一旦失去了正義的理想性和崇高性,道德也就失去了它應該有的價值。可見,正義構成了法律和道德的紐帶。道德之本在于正義,法律之本也在于正義,道德與法律在根本目的上是有共通之處的。
第三,調節范圍的相容性。道德和法律在調節范圍上具有一種包容關系,道德調節的范圍比法律廣泛得多。法律對人們社會行為的調節是通過制裁方式來實現的,這樣,它的作用前提就是社會主體出現了違法行為,否則,它就無法實施制裁,所以,它的作用范圍是有限的。而在現實生活中,有許多行為雖然沒有違法,但卻嚴重違犯了國家、集體或他人利益,對這些行為就只有發揮道德的作用來解決。因為道德的社會作用是通過社會輿論和內心信念來實現的,它雖然不具有強制性,但卻可以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從這個意義上說,道德的作用是無所不及的。另外,從寬泛的意義上講,道德所要求的義務的范圍廣于并在程度上高于法律上的義務,法律是道德的下限,法律規定的義務往往是要求人們所須履行的最為基本的東西。可見,道德和法律在調節范圍上存在一定的相容性。
三、道德法律化的界限
雖然法律必須體現一個時代的道德精神,但不是所有問題都能通過法律來調整的,法律不是萬能的,兩者都有各自的調整機制,在有些領域法律不應過分干預,兩者之間的轉換應當適度。
(一) 道德法律化只限于對社會基本道德的確認
在現代社會,由于人們利益的分化、主體權利意識的覺醒,在道德領域,一元的價值標準演變為不同主體多元的道德追求。但是,多元化背景下存在著一定的道德共識,它為道德的法律強制提供了價值基礎。富勒把道德分為“義務的道德”和“愿望的道德”,“義務的道德”是社會中每一個成員都必須遵守和做到的,一旦違反了,社會的正常秩序就會被破壞,而“愿望的道德”則是希望人們具有一種高尚的道德情操。⑤因此,前者就是我們所講的道德共識,大家愿意共同遵守是因為它們是社會正常秩序得以維持、社會交往活動得以穩定進行的保證。而對于后者,是指那些有助于提高生活質量,增進人際緊密聯系的道德原則,事實上在這個社會中,可能有極少部分人能夠有這種高尚的道德或者在這個社會中根本還沒有達到這種境界。法律把絕大部分“義務的道德”納入法律調整的范圍。如果我們在道德法律化的過程中,忽視大眾的道德水準,過分地將“愿望的道德”納入法律的范疇,那么法律主體的義務標準就會提高,不能為大眾普遍的認同和接受,那么該法就會成為苛法,盡管法律會施以普遍和嚴厲的制裁以維護法律的尊嚴和權威。
(二)道德法律化只限于與人的行為發生一定聯系的道德規范
法律與道德在調整人們社會關系上的一個顯著不同是,道德既能調整人的行為層面,又觸及人的思想、觀念、情感甚至信仰等精神領域,而法律只能調整人的行為層面,即使某人有著極不道德的觀念,只要它不表現出來,法律就不能也不應對其進行制約和調整。因此,社會道德規范能否轉化為法律,一定要考察這種道德規范與
人的行為相聯系的程度。
[注 釋]
① 范進學:《論道德法律化和法律道德化》,載于《法學評論》,1999年第1期。
② 張文顯主編:《法理學》(第二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11月版。
③ 如我國民法通則第七條規定:“民事活動應當尊重社會公德,不得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破壞國家經濟計劃,擾亂社會經濟秩序”。
④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1380頁。
⑤ 參見蕭仕平:《傳統儒學的“誠”“信”:愿望的道德和義務的道德———兼由“誠”“信”意蘊差異看當代誠信道德建設的理路》,載于《南昌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年3月第11頁。
[參 考 文 獻]
〔1〕魏洪秀.當前道德法律化的現實意義〔J〕.黑龍江高教研究,2005(5).
〔2〕劉云林.道德法律化的學理基礎及其限度〔J〕.南京師大學報,2001(11).
〔3〕寧團紅.對“道德法律化”的反思〔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2001(7).
〔責任編輯:金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