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卡盜刷案件中的民事責任分析

[摘 要]準確界定責任是解決銀行卡盜刷糾紛的關鍵，應該通過理順銀行卡當事人之間法律關系，抽象出此類案件的各種類型，并結合各種情況從實體和訴訟的角度具體分析銀行、持卡人、特約商戶之間的民事責任承擔問題，以期對司法實踐有所幫助。

[關鍵詞]銀行卡糾紛；法律關系；法律責任；

[中圖分類號]D920.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7)02－0093－02

隨著網絡和電子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銀行卡走進千家萬戶，刷卡已經成為人們消費的時尚，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統計，截止2005年底，中國銀行卡發卡機構175家，發卡量9.6億張。 2005年銀行卡交易金額47萬億元，其中消費交易額9600億元，占全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10%。但是在銀行卡為人們的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由此引發的糾紛、訴訟，也常見諸報端，銀行卡被盜刷后責任如何承擔即為典型。

盜刷銀行卡是指犯罪分子通過各種手段同時獲取用戶的銀行卡和密碼或只盜取密碼并通過制作偽卡或假冒失主身份掛失注銷密碼從而消費他人卡中存款或提現的行為。盜刷卡案件發生后，因為犯罪分子一時難以抓獲，被盜款項難以追回，直接受害者銀行卡用戶往往只能把銀行或商家告上法庭，要求賠償自己所受的損失，面對這種糾紛，各地法院適用法律、判決結果大相徑庭，嚴重影響了法律的統一和尊嚴，所以很有必要對這類案件中的法律關系作一深入分析。

銀行卡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

分析法律責任如何承擔，首先必須理清主體之間的相互關系。銀行卡法律關系的當事人主要有銀行卡用戶、發卡行、特約商戶。其中最為重要的是用戶和銀行，由于現階段我國的銀行卡主流還是借記卡（先存款，后消費，不允許透支），本質上和一般的儲蓄并無多大區別，所以銀行卡開戶可以看成存款的過程，用戶和開戶行之間是儲蓄合同關系。儲蓄合同不在我國合同法規定的有名合同之列，屬無名合同。對于儲蓄合同的性質，學界存在保管合同說和借款合同說兩種觀點，前者不符合民法的基本原理，根據《合同法》，保管合同轉移標的物的占有權，但不轉移所有權，所以保管人必須返還原物，而儲蓄合同的標的貨幣是種類物，銀行只需將同種類、同數量的貨幣還給存款人即可，無須返還原物。并且，對于種類物除非通過條款加以特定化，否則一經被占有即對其擁有所有權，也就是說貨幣的占有和所有權是不能分離的。^[1]此外，保管合同保管人一方不得使用保管物，而銀行吸收的存款是其開展業務的基本工具。借款合同說認為儲戶將錢存入銀行卡后，這些錢的所有權轉移給銀行，持卡人享有的只是對銀行的債權，而不是存款的所有權，銀行不是為持卡人“保管”存款。相比保管合同說，借款合同說較為合理。

發卡行和特約商戶之間的法律關系。發卡行與特約商戶為委托代理關系，銀行是受托方，特約商戶是委托方，雙方通過簽訂《受理信用卡業務協議》，銀行代理商戶與持卡人進行交易結算。

持卡人和特約商戶之間的法律關系。持卡人在購物或接受服務時，與特約商戶之間只是一般的商品或勞務買賣關系，這種關系是銀行卡交易的基礎，但它又獨立于銀行卡交易關系，持卡人和特約商戶發生基礎合同關系如商品質量、服務質量方面的糾紛，不得作為拒絕支付所欠銀行款項的抗辯理由。^[2]

除了開戶行之外，實踐中還經常涉及到異地取款行。信息技術與互聯網的迅速發展使的越來越多的銀行已經加入銀聯，大多數的銀行卡不僅可以同行異地取現，同時還具有跨行交易的功能，這使得被取款的銀行和開戶行往往不是同一個，從代理制度上分析，異地取款行只是開戶行的的委托代理人，代理開戶行履行還款義務，而由被代理行承擔法律責任。所以在訴訟當事人的安排上，原被告仍為用戶和開戶行，異地取款行僅為無獨立請求權之第三人。

根據對盜刷銀行卡行為所下的定義，此類行為包括三大類，一、同時盜取銀行卡和密碼。二、不法分子利用偷窺等手段竊取卡號和密碼，然后仿制出偽卡，再利用偽卡消費或取現。三、撿到失卡后在失主發現之前假冒其身份掛失，注銷密碼后取走存款。對于一、三兩種情況由于難度較大或易于被失主發現，所以發生頻率較低，在實踐中大量存在的是第二種類型。

2005年8月初，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關于銀行儲蓄卡密碼被泄露導致存款被他人騙取引起的儲蓄合同糾紛應否作為民事案件受理問題的批復》，其中明確規定：“因銀行儲蓄卡密碼被泄露，他人偽造銀行儲蓄卡騙取存款人銀行存款，存款人依其與銀行訂立的儲蓄合同提起民事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受理”。^[3]雖然在這種情況下人民法院應當受理，但是并沒有規定必須由銀行來承擔責任，應根據事實情況、過錯大小、舉證責任分擔來核實清楚責任方。

銀行卡被盜刷最終是通過到銀行取現和在特約商戶刷卡消費完成，而取現又有兩種不同的方式即銀行柜臺取款和ATM機取款。所以才導致案件類型多樣，法律關系復雜多變。

一、同時盜取銀行卡和密碼

1.同時獲得銀行卡和密碼后在ATM機上取現。這種情況下，銀行無須承擔任何責任，因為根據儲蓄合同的約定和ATM機的交易規則，銀行卡和密碼是用戶身份的唯一憑證，均應視為存款人本人的取款行為，銀行已經履行了還款義務且履行過程中沒有任何瑕疵和過錯。

2.獲取銀行卡和密碼后在銀行柜臺取現。 因為銀行卡是真的，通常銀行也不負責，但有例外，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1997)363號《關于加強金融機構個人存取款業務的通知》規定：“金融機構對一日一次性從儲蓄帳戶提取現金人民幣5萬元以上的，必須要求取款人提供有效身份證件并經儲蓄機構負責人審核后予以支付”。這雖然不是儲蓄合同的約定，但是銀行的法定義務，如果銀行工作人員或負責人沒有認真審核，其也有一定的過錯，須承擔部分責任。不過對于銀行審查身份證件屬于實質性審查還是簡單的形式審查存在爭議，筆者認為實質性審查對于銀行來說是不公平的，首先銀行并非身份證的發證機關，不是具有專業鑒定職能的鑒定部門，柜臺經辦人員也未經過這種專業技能培訓，如今很多的偽造的身份證件連專業檢查人員肉眼都難以辨別，對銀行工作人員而言要求實質性審核無疑過于苛刻。其次，存款人辦理銀行卡時并未留下身份證原件，有的甚至復印件也沒有，所以銀行也無法進行真實性的對比審查。中國人民銀行辦公廳發布《關于個人存取款業務管理有關問題的批復》（銀辦函2000，816號）進一步規定，“審核”是指對取款人提供的身份證件姓名是否與開戶姓名一致進行審核，意味著銀行只須承擔形式審查的義務，相關法院的判決也已經確認了這一規定的效力。

在銀行確實存在疏忽的情況下，持卡人喪失對銀行卡與密碼的占有和銀行疏于審核提款人身份導致存款被冒領，存款人和銀行對此均存在過錯，存款人喪失銀行卡和密碼是導致存款被盜的起始及主要原因，存款人的過錯程度明顯大于銀行，所以持卡人應該承擔較大比例的責任。

3.同時獲得銀行卡和密碼后在特約商戶刷卡消費。

目前已經發生銀行卡用戶將受理刷卡業務的商戶告上法庭，要求賠償經濟損失的案例。原告主張簽購單上的簽名并非是本人，認為被告沒有盡到嚴格的審核義務為訴因。此處要考察的是商戶在接受銀行卡消費時應盡到審查義務的標準問題。

商場作為銀行信用卡結算業務的特約商戶，在受理信用卡時只需要核對該信用卡背面的簽名與正面的漢語拼音是否相符，簽購單上的簽名與信用卡背面的簽名是否相符。這種核對只是一種形式審查，只要簽購單上的簽名與信用卡背后簽名漢字相同，兩者之間在書寫和形態上不存在顯而易見的重大差異就認為商場履行了審核義務，而不需要達到筆記一致的程度，因為筆記鑒定的高度專業性必然要求每個商戶都設立一個專業的鑒定機構，這顯然是不現實的，且有違信用卡交易對便捷性的要求。當然如果刷卡人的簽名形式上明顯不符，而工作人員沒有發現，則可以認定商家存在過錯，并應對過錯所造成損失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

二、竊取卡號和密碼，然后仿制出偽卡，再利用偽卡消費或取現

1.在ATM機上或銀行柜臺取現。

銀行的ATM機及柜臺計算機系統對銀行卡應有識別能力，如果偽卡能夠通過銀行的計算機系統而交易，可能的解釋有二：一是銀行卡技術含量太低，容易被別人偽造，二是銀行的計算機系統存在重大缺陷。銀行對自己簽發的如此重要的物品竟然沒有能力鑒別其真偽，這無論在法律上還是情理上都是講不通的。4而且ATM機及計算機系統無法識別銀行卡真偽，以至于向持偽卡的犯罪分子付款，此時，作為儲蓄合同憑證的真銀行卡沒有用于交易，這是犯罪分子利用偽卡欺騙商業銀行，故不能視作銀行與原告成就一筆交易。銀行因并未履行還款義務而需要承擔相應的損失。至于承擔到何種程度，還需要考察用戶對泄露密碼有無過錯以及銀行其他審核義務的履行情況。

用戶是否需要承擔責任則應根據其對于泄露密碼是否有過失而定，持卡人密碼被泄露的原因有所不同。有的是主動告訴別人，有的是無法查清密碼如何為他人所知，還有的就是被高科技犯罪手段竊取。在訴訟中應該由原告即用戶本人對自己不存在疏忽承擔舉證責任，如果原告不能舉證，而銀行有證據證明自己的付款完全按照相關規定辦理，并盡到了保障交易安全的法定和約定義務，那么只能推定是用戶泄密，有人認為應該實行舉證責任倒置而由銀行對用戶的過失承擔舉證責任，筆者認為舉證責任倒置只有在法律明確規定的情形下才可以適用，而且由于用戶泄露密碼的方式太多，這可能會帶來持卡人利用銀行無法掌握其泄露密碼的證據而無休止的向銀行主張賠償的不利后果。

2.利用偽卡在特約商戶消費。

特約商戶并非銀行卡的發行機構，對于銀行卡的真偽，其沒有鑒別的義務，更不具備相應的技術條件和人員，所以只要特約商戶履行了前述形式審查的義務，就不應該讓其承擔其他它的責任。

三、撿到失卡后在失主發現之前假冒其身份掛失，注銷密碼后取走存款

這種類型的案件法律關系比較簡單，關鍵是確定銀行卡盜刷發生的時間，如果損失發生在掛失前且銀行在辦理掛失業務時履行了形式審查的義務，銀行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如果銀行在用戶掛失后仍然支付存款，則銀行需要承擔全部損失。實踐中掛失和存款被取走往往發生在同一天，因為銀行是專業性的機構且對時間保有記錄，所以應由銀行舉證損失發生在掛失前還是掛失后。

最后，為了更好地預防并解決銀行卡糾紛，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1.加強銀行卡立法。目前針對銀行卡交易關系的規定大多只是部委規章，在法律和行政法規這一位介上存在著缺位，所以必須提升立法的層次來增強法律的權威性和統一性。

2.增強相關機構的審核能力，提高審查標準，努力做到實質性審查。對于銀行和商戶在只要求其形式審查的場合，如果能實現實質性審查，對于保障存款安全，減少糾紛發生大有裨益。

3.提高防范意識。銀行卡持有人必須提高用卡安全意識，尤其要保管好自己的的密碼，消除此類案件發生的隱患。

[參 考 文 獻]

(1)梁彗星.中國物權法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8:3.

(2)張天瑜.商業銀行法律應用(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1:209.

(3)最高人民法院公報(Z). 2005:28.

(4)張煒.銀行法律實務熱點報告(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04:207.

(責任編輯：金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