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歷代陶瓷,以花鳥畫面的居多,尤其是當代藝術陶瓷,花鳥作品所占比例恐怕超過山水、人物作品。“鳥語花香、春色滿園、花開富貴、鳥喚和平”,可見人們對以花鳥為創作對象的藝術作品頗為偏愛,情有獨鐘。好的花鳥作品確能給人們帶來美的享受,令人賞心悅目。然而什么樣的花鳥作品才是上乘之作呢?有人喜愛細膩、逼真的工筆花鳥;有人喜愛率真野逸的寫意花鳥;有人喜愛兼工帶寫之作;有人喜愛濃艷,有人喜愛淡雅……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根據多年的觀摩比較與探索研究筆者認為:衡量花鳥作品優劣的標準,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其是否有意趣。
何謂意趣?意,就是旨意,情感;趣,就是趣味,韻味。合在一起就是指作品有思想內涵有觀賞價值,能引起人們的興趣、聯想和回味。那么陶瓷花鳥作品怎樣才能產生意趣呢?筆者認為主要應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一、應物象形,重在神似。“應物象形”是南齊謝
赫《六法論》中所說的描繪物象的“形”,必須將客觀對象作為依據,重視觀察、寫生,不僅要求形似,而且更強調神似。繪畫不等同于攝影,藝術的真也不等同于生活中的真、自然界的真。近代國畫大師黃賓虹說:“畫有三:一、絕似物象者,此欺世盜名之畫;二、絕不似物象者,往往托名寫意、魚目混珠,亦欺世盜名之畫;三、唯絕似又絕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畫。”而要獲得絕似又絕不似的藝術效果,筆者認為主要應在以下兩方面下功夫:一是抓住物象的顯著特征,采取適當藝術夸張、變型的造型設計。例如李若禪先生的鷹,眼睛為方型,嘴也形似一把帶鉤的柴刀,爪的比例放大,而且其角質皮皺呈矩形,有棱有角。因為圓弧形柔美,而方矩形剛勁,因此整個鷹顯得雄健有力,很好地表現出鷹的精神氣質,因此令人感覺到比自然界的真鷹還要逼真,還要生動。這就是夸張產生出來的藝術效果。二是講究筆法和色彩的靈活運用。唐代張彥遠在其《歷代名畫記中》說:“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本于立意而歸于用筆。”中國畫的造型主要依靠線條,作者不僅用線條畫輪廓,也用它去表現質感、明暗、情調以及作者的個性與感情,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筆墨情趣。而且中國畫的線條本身就富有相對獨立的美學價值。在筆線形式上,一要枯而能潤,二要剛柔相濟,三要有質有韻。即所畫線條流暢而不浮滑;蒼勁而又腴潤;剛則如鐵線銀鉤,柔則似行云流水。質是線條造型不能脫離表現對象,即線中要有物。韻是線條運動的韻律、節奏、韻味。有質有韻的線條才具有感人的力量。以牡丹為例,花瓣的鉤勒需用筆柔潤流暢,而莖干則用筆蒼勁且富有韻律節奏,形成較大反差,意趣便油然而生。而色彩的運用應做到淡裝濃抹總相宜,和諧搭配出新奇。設色不宜過多過雜,應做到濃而不板,淡而有形、艷而不俗,醒目怡神。而且顏色有冷、暖、中性色調之分,且富有人的感情色彩。例如紅色熱烈奔放;綠色青春活力;蘭色安定靜謐;黃色明亮且有皇家之氣等等。色彩的搭配組合也能營造出不同的意境和情趣。如在一大片綠荷中點綴一只鮮紅的蜻蜓,便極富詩的意趣。
二、經營位置,重在呼應。經營位置即構圖布局。“經營”二字含義十分豐富,它包括思考、分析、研究、推敲等一系列思維活動。要完成一件上乘的作品,決非隨隨便便,一揮而就,而是要經過苦心孤詣地思考、探求,精心縝密地選擇、取舍,匠心獨運地組織、安排。如“全景式”構圖,氣勢恢弘;“邊角式”、“折技式”構圖則顯得空靈俊逸,富有情韻。八大山人構圖多為圓形,畫右側奇特古怪,重心不穩;畫樹則缺枝少葉,殘敗凋零,而且物象周圍常常空空蕩蕩、無依無靠。這些形式正是他孤僻、冷寂、痛楚、沉郁的精神氣質的表現。而潘天壽構圖多作方型結構,常常創造奇險的境界,表現出雄洞、霸悍、質樸的風格。
中國畫有一系列構圖規律與法則,諸如取舍、賓主、呼應、虛實、疏密、藏露、開合等等。筆者認為呼應尤為重要。所謂呼應,就是畫中一切物象要互相關聯,有呼有應。要將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一鳥一蟲等等,均視為七情六欲的生靈。形態上要顧盼有姿;神態上要互動有情。以宋代崔白那幅著名的《禽兔圖》為例,地上的兔子扭頭回望樹上的黃鸝,黃鸝也撲騰著翅膀對著兔子鳴叫,而空中一只黃鸝正朝樹枝上飛來,甚至草木枝葉也隨之搖弋。這一切物象皆有呼有應。細細品味此畫,深感情景交融,意趣盎然。又如,我見過一幅《雛雞圖》。一群小雞在戲耍,其中兩只正各叼住一條蚯蚓的頭尾在拼命地拉扯。從那伸長的脖頸,叉開的腳爪,可看出是奮力爭奪,互不相讓。而旁邊另一只小雞正注視著地上一只蟋蟀。蟋蟀也正對著小雞張開鉗口,鼓翅鳴叫。小雞欲啄食卻又膽怯的神態,令人忍俊不禁。細細品位,確實饒有情趣,意味深長。
三、比興寓意,重在內涵。中國畫創作往往運用比興、寓意、象征等手法,以寄托人們的期望或作者的思想情感。如牡丹象征富貴、繁榮;鷗鷺雁雀,寓意怡靜幽閑;松竹梅寓意高潔脫俗;鷹翱寓意志在高遠;牡丹枝上配上一對白頭翁,則寓意富貴到白頭。甚至利用諧音以示吉祥寓意。如蘋果和橘子分別寓意平安和吉祥,荷花配鱖魚寓意“和為貴”等等。多種物象的組合,其寓意更加豐富。如松柏長青,龜鶴長壽,那么畫六只仙鶴與松柏在一起,便寓意“六合同春”。“六合”是指上下、左右、前后,也就是天下、環宇。“六鶴”與“六合”諧音,六合同春,便是天下皆春。這種具有吉祥寓意的花鳥作品,是人們非常喜愛的。因為這寄托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美好前途的向往和企盼。而畫家也有自己的秉性和信仰,有對社會、對人生獨特的看法,他筆下的花鳥必然賦予其人性化的理解,具有其特定的含義。正如鄭板橋在其《竹石圖》的題跋中所說:“板橋畫竹,不特為竹寫神,亦為竹寫生。瘦勁孤高,是其神也;豪邁凌云,是其生也;依于石而不囿于石,是其節也,落于色相而不滯于梗概,是其品也。竹如有知,必能為余解人;石如有靈,亦當為余首肯。”因此,觀板橋之竹,其高潔脫俗之氣,令人深有感慨,且能產生思想共鳴。這樣的花鳥作品便富有深厚的思想文化內涵,自然意趣盎然,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