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唯一的“水下皇陵”

近年，盱眙的小龍蝦做出了大文章，使得原本默默無名的盱眙名聲大振。

雖說“民以食為天”，龍蝦又沾了個“龍”字，但到底與文化品位、歷史底蘊還扯不上多少關系。真正沾了“龍”光是因了明祖陵的發現與開發。

明祖陵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為其高祖朱百六、曾祖朱四九、祖父朱初一建的衣冠冢。

關于明祖陵建于何時，專家們有兩種說法。一說在元末明初即動工，即，361年至1363年間，明洪武年間再修建；一說是明洪武十八年(1385)，由太子朱標修筑祖陵，前后28年始建成。不管哪一說更接近史實，這稱之為“明代天下第一陵”的祖陵至少有600多年歷史。

朱元璋小名朱重八，他高祖叫朱百六，曾祖叫朱四九，祖父叫朱初一，他父親叫朱五四，一聽名就知道非書香門第出身。由于朱元璋出身貧寒，崛起于草莽之間，實屬不易。因此他一則感激上蒼，感激祖墳生紫氣；二則他要追捧祖上，抬高祖上。因此他大造祖陵，編造龍脈龍穴之類的傳說也就不足為奇了。不管怎么說，朱元璋有這樣的孝心孝行終歸不是壞事。

明祖陵位于江蘇盱眙縣仁集鄉的明陵村，地處洪澤湖之畔。在這片廣袤的蘇北大地上，大片大片的農田一望無垠，視野極為開闊。明祖陵周圍，寧靜、平和，高高的鉆天楊一排排肅立，似在護衛祖陵。麥苗青青，野花簇簇，誰又能想到這兒竟然是“龍脈”所在呢?

1963年時的枯水期，水底的石人石獸露出了水面，被考古專家發現后，確定為這就是消失了三百多年的明祖陵。這消息立即轟動了考古界。因為據史書記載：在清康熙十九年（1680）時，黃河泛濫，一場特大洪水把古泗州城與明祖陵統統淹沒于洪澤湖底，這一淹就是三百多年。這兒等于是中國的龐培古城，其歷史價值當然不可估量。

只是，那時國家正遭受自然災害，哪能顧及這些。當地老百姓見了，也只是撿些磚搬些石頭去建房建豬圈，并不懂文物價值。而這些搬磚搬石的，基本上都是朱姓人家，乃明代看護祖陵的朱家后裔。因此有一說法：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

到了1966年時，極左的紅衛兵準備毀掉這些代表封建帝王的“糟粕”，于是在一近侍石像上身鉆了三個洞，準備第二天填炸藥，炸它個粉身碎骨，孰料當夜一場大雨，第二天露出水面的祖陵又成澤國。這大水，整整十年后才退，那些石人石獸才算逃過一劫。講解員講得神乎其神，似乎有神靈庇護，不管事實如何，還得感謝上蒼，如果當年被紅衛兵炸了，那不但他們成了千古罪人，還毀滅了如此有價值的文物，那可是整個國家與民族的損失啊。

1976年時，明祖陵再次露出水面。這時，國家的形勢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有關方面劃出530畝土地為祖陵區，并筑了2767米長的防水堤，以保護祖陵不再沒入水中。之后，又把被大水沖倒的石人石獸石柱一一起吊扶正就位，使祖陵初現面貌。

1982年，祖陵定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1996年升級為全國文物保護單位。

修復工程還在進行當中。目前，進入祖陵有一條新建的大路，陵區門前有一座多孔大橋，類似蘇州寶帶橋的建筑風格。祖陵大門由三座城門式建筑構成，紅墻、黃琉璃瓦、斗拱、飛檐，頗有皇家氣派。

進入陵區，但見白楊排排，但聞百鳥爭鳴。這兒確乎是一處沒有三廢污染的生態區，但比之當年周圍植七萬棵松柏，又算不了什么。

一進陵區門，就能見到一個碩大無比的洪武通寶幣，被號稱為天下第一幣。據導游說摸之能帶來財運。俗話說“銅錢眼里穿跟斗”，這個錢幣眼里若想穿跟斗那綽綽有余。

最能吸引游客的自然是那神道上的石人石獸。我數了一下，共有21對，分別是麒麟2對，雄獅6對，望柱2對，馬官2對，天馬1對，拉馬侍1對，文臣3對，武將2對，近侍2對。這條神道大約兩三百米長，石人石獸相對集中排列，因此顯得格外威武肅穆。從中國傳統風俗來看，石像乃“像生之儀”，所以這些石像又稱“石像生”。當然，在封建社會中，等級是極為嚴格的，不是阿貓阿狗，或有錢有財就能在墓前立石人石獸的。到宋代，墓葬禮儀就已形成條文，一般的大臣墓前可有石羊、石虎和望柱各一對，三品以上的重臣可加石人一對。明代略略放寬些，對王公一級的可置放石頭文臣武將各2對，還可增加石馬一對。如果僭越，那可要殺頭的，甚至滅九族的。因此，如果發現古墓前除石獸外，還有石人像，必是王公大臣級的墓葬，像祖陵的麒麟、雄獅等，就只有帝王之家才能享用。

麒麟是虛構動物，尊稱為神獸，代表祥瑞。南京的城標為辟邪，那是無角的；雙角的就稱天祿，獨角的即麒麟。扯遠了，就此打住吧。

祖陵的這些石像石獸有六百多年了，沒在水中也有三百多年歷史了，但除局部損壞外，總體觀之，依然栩栩如生。第一印象是高大威猛，這兒的石人石獸比之明皇陵、明孝陵、明十三陵的都高大，這也反映了朱元璋的尊祖心理。第二這些石刻有較典型的唐宋遺風。因為元代是外族入主中原，其族俗與漢族大異，朱元璋顯然不屑學化外蠻風。他要承繼光大的是大漢遺韻，所以從唐宋石刻中吸取營養，所有的石刻都采用了浮雕、半浮雕的技法，或逼真，或夸張，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融合得恰到好處。我注意到那馬，雄性之馬的尾巴是垂直到地的，雌性之馬的尾巴中間是打一個結的，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石匠藝人的技藝讓人嘆為觀止。

我看了介紹，那麒麟、雄獅每只個體都重達12.5噸，真正的龐然大物啊。而那拉馬侍，人與馬是整體雕刻的，重達24噸。那么雕刻前的原石要多大多重啊。這在中國、在世界上都是數一數二的。

過了神道，前面是欞星門享殿遺址，那四個大石礎該是欞星門的遺存吧。那28個排列有序的石柱想來是享殿所在位置。寫到這兒，我又想起了古羅馬的大斗獸場、埃及的金字塔等西方建筑，由于都是石頭建筑，歷千年而保存了下來。而中國的建筑，通常都是磚木結構，因此不毀于火，就毀于水，即便不毀于水火，也消沉于歷史的風風雨雨中，最后只剩下了石礎、石條等房基、殿基可供考古發掘，可供騷人墨客發思古之幽情。

享殿前方是萬歲山，也即祖陵的陵寢寶城。

這兒原名楊家墩，自建了祖陵后，追封為“基運山”，意為“耀靈發源，肇基帝跡”的吉壤。“萬歲山”乃封建帝王希冀家天下傳之永遠的心理反映。

萬歲山下有一汪水，其實不是池塘，而是水中陵寢。透過水可見底下的發券門，共九個，原來三個發券門為一組，正好三帝后陵寢。

據專家考證，此祖陵未見盜墓跡象，如果確未盜過的話，隨葬品一定很豐富。如果有朝一日發掘，一定會有震驚考古界的重大發現。只是這兒離洪澤湖西岸太近，又是沙質土，湖水會滲入陵寢寶城，抽水機也抽不干，這對日后發掘是個不小的難題，看來發掘之事還是留給我們的后人吧，相信他們的本事比我們大。

目前，來此游覽的游人還不算多，每年約一二十萬吧，萬歲山前有香案可供拜祭燒香，小販放置了一副對聯，上聯為“敬皇陵，沾靈氣，大富大貴”；下聯為“燒炷香，許個愿，大吉大利”，此聯算是俗到家了，但頗能抓住游客心理，堪可玩味。

最有意思的是那位導游反復說：某某某領導來祖陵祭拜過了，回去不久就升了，還有名有姓報出了好幾位領導的名字，這確乎不失為一種宣傳手段。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導游以一種很肯定的口氣說：朱镕基總理是朱元璋第八子長沙王的后代。那導游指著朱元璋的畫像問我們與朱镕基像不像，說實話，那眉毛還真說不定有某種遺傳基因呢。導游怕我們不信，還說：按600年一個大循環，朱镕基與朱元璋正好相距600年，聽得有些游人一愣一愣的，不信也信了。

但據說朱镕基在鳳陽開會時，曾去祭過祖。如果此說不虛的話，朱镕基也算是皇家后裔吧。

在中國，去過明孝陵和十三陵的游客不少，去過風陽明皇陵的就少了，而去過江蘇盱眙明祖陵的就更少了。其實，明祖陵實在很值得一看。想想吧，自從清康熙十九年以來的三百多年中，祖陵沒在水中無人知曉，而我們這一代真是有幸。當你撫摸著六百多年前的石人石獸，與之合影，與之對視時，你仿佛在觸摸歷史，與歷史對話，那種滄桑感，那種歷史感，會給你許多的感悟與啟迪。

去吧，這可是世界上唯一的水下皇陵。這座祖陵的建筑風格結合了道家的順應自然、佛家的因緣化合、儒家的禮制秩序，普通游客與專業人員都會有收獲，這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