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崛起之謎

一個立國不過58年的國家，為什么能從一個農業(yè)國家快速變?yōu)楝F(xiàn)代化國家？一個人口不足700萬的國家，為什么能在炮火和戰(zhàn)爭的陰影中實現(xiàn)人均GDP18000美金的經濟奇跡？一個國土面積不足中國三十分之一的國家，為什么能完成從“農業(yè)立國”到“科技立國”的成功轉型？一個除了沙子外幾乎一無所有的彈丸小國，為什么能在世界經濟論壇國家排名中遙遙領先？2006年11月25日開始的10天里，我們揣著一長串的問號，管中窺豹地探尋了以色列崛起的秘密。

從宗教圣殿到科技圣殿

以色列在高科技領域的驚人成就，是以色列人給我們的第一個沖擊。到達以色列的第一天，我們在以色列商貿勞工部投資促進中心觀看了一個短片。從比爾·蓋茨對以色列高科技人才的贊美，到IBM等世界一流企業(yè)落戶海法高科技園區(qū)，短暫的十分鐘內，短片向我們展示了世界對以色列高科技的青睞，以及以色列的科技發(fā)明對世界的貢獻。

該中心主任Rachel Roei女士告訴我們，以色列人發(fā)明了諸多顛覆性的技術：給電信運營商帶來巨大挑戰(zhàn)的網(wǎng)絡電話VolP技術；改變人們溝通方式的ICQ；提升無線計算能力的奔騰和迅馳芯片；豐富網(wǎng)絡運用的Comverse的語音郵件……

看到摩托羅拉在以色列的研發(fā)中心發(fā)明世界上第一部手機，看到退役軍人發(fā)明了維護網(wǎng)絡安全的防火墻，微軟、IBM等高科技公司爭先恐后地在以色列安營扎寨。來自以色列央行的數(shù)據(jù)稱，2006年前7個月以色列吸引的外國投資達154億美元，創(chuàng)歷史最高紀錄。

遙想以色列建國之初，以色列商貿勞工部外貿局局長Boaz Hirsch說，那時候，他們是一個農業(yè)國家。最典型的標志是，他們向全世界出口了很多柑橘。由于柑橘的產地在雅法，所以柑橘的品牌名稱就是雅法的城市名字Jaffa。

不足半個世紀的光景，以色列在高科技領域，尤其是信息通訊領域，取得了震驚世界的成就，在耶路撒冷這座古老的“宗教圣殿”之外，締造了一座嶄新的“科技圣殿”。他們開始向世界兜售象征高科技的Jaffa。

以色列為什么會成為“第二個硅谷”？為什么會成為硅谷之外新興科技企業(yè)最集中的地方？歐美高科技公司領袖們的答案是，以色列有著世界上最聰明的頭腦。諸多受訪的以色列官員認為，這樣的答案看到的只是表象，更為深層的原因在于以色列一無所有。他們說，以色列沒有資源，只有投資仰仗頭腦的高科技，才有可能在國際競爭中拼出一條血路。

“我們的秘密在于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成功的秘密，真的就在于我們一無所有。我們幾乎沒有任何自然資源。我們要在地球上生存，就必須尋覓到適合我們的道路。”以色列外交部亞太司副司長Amos Nadai，就以色列崛起的秘密，發(fā)表他的“個人看法”。顯然，這樣的看法不僅僅是他的“個人看法”。從外交官到商貿勞工部官員到成功的企業(yè)家，受訪者眾口一詞，答案驚人的一致。

以色列的國土面積實在是太小了，國土資源質量也不高。他們沒有阿拉伯鄰國引以自豪的石油，卻有一半以上的沙漠和半沙漠地區(qū)。在地面上跑，經常只需幾分鐘就能從綠洲跑到沙漠。貧瘠的自然資源，讓以色列人在建國之初，就意識到“科技立國”的意義。以色列第一任總理本—古里安告誡人民，對科學研究及其成果的追求，不能僅僅是抽象的知識追求，更應是關系民族存亡的關鍵因素。

之所以將科學研究拔高到民族存亡的高度，不單單在于一無所有的自然環(huán)境，還在于惡劣的地緣政治環(huán)境。1948年，以色列宣布建國不到24小時，埃及、約旦、敘利亞、黎巴嫩和伊拉克的正規(guī)軍，就用槍聲撕碎了復國的歡樂。狹小的國內市場，糟糕的周邊關系，迫使以色列人專注于高科技，將眼光投放到全球。RAD集團董事長Zohar Zisapel說，以色利必須走高科技的道路，必須集中優(yōu)勢在有限的高科技領域內取得突破，科技生活必須成為以色列國民生活的中心。

一無所有的以色列人知道，他們能夠開發(fā)的資源只有國民的頭腦。他們復國還沒成功，誕生過諾貝爾獎得主的希伯來大學就已經建成。他們對教育的投入是驚人的。以色列人投資子女教育的熱情絲毫不遜于今天的中國人。據(jù)悉，2000年以來，將近一半的以色列人受過13年的學校教育。以色列每1萬人中就有140名受過高等教育的科學家和工程師，這個比例是美國和日本的兩倍。

鼓勵創(chuàng)新的制度安排

以色列高科技的驚人成就，以色列謎一般的崛起，是新制度經濟學家們喋喋不休的話題。華盛頓大學經濟系教授巴澤爾著述的《產權的經濟分析》，是北京大學汪丁丁教授等人時常提及的名著。書中所有的案例，都來自于以色列。一位從英國獲得博士學位后移民以色列的“北京人”對我們說，以色列在政治經濟制度層面的安排，是以色列得以崛起的關鍵要素。

以色列的技術創(chuàng)新，得益于政府以市場化為導向的法治環(huán)境。以色列商貿勞工部外貿局局長Boaz Hirsch說，自1950年代末期《鼓勵資本投資法》誕生以來，《鼓勵工業(yè)技術研究法》等等鼓勵私人和外資投資高科技的專門法律，接連出臺。微軟等世界一流的高科技公司，潮水般涌入。

以色列央行行長斯坦利·費希爾說，鼓勵經濟騰飛的制度創(chuàng)新至關重要。數(shù)十年前，不少人問他，以色列人這么聰明為什么不好好工作？這位前美國花旗銀行副董事長說，那時候的制度安排，不能鼓勵人們創(chuàng)新的自主性。

以色列人不僅看重他們的經濟制度，還看重他們的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在以色列高等法院門前，以色列商貿部的官員說，好的法律和好的政治，為以色列的經濟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一個好的制度環(huán)境。

以色列的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均不同于美國，但三權分立的框架、憲法至上的原則、自由民主的精神，是一致的。以色列的朋友跟我們津津樂道的兩件事，一件是警察在解決冬季積雪問題時，對他家和總理家的態(tài)度沒什么兩樣的陳年舊事，一件是我們在以色列期間發(fā)生的，以色列檢察官對總統(tǒng)卡察夫涉嫌性騷擾進行獨立調查。

好的政治制度對以色列而言，同樣意味著競爭力。1990年代，由于前蘇聯(lián)解體，以色列經歷了一次移民潮，涌入以色列的人口約有100萬，他們中的大部分是工程師、科學家、技術人員。據(jù)以色列商貿勞工部高級官員估測，他們給以色列經濟帶來的價值差不多150億左右。這意味著蘇聯(lián)免費為以色列培養(yǎng)了一支研發(fā)隊伍。

蓄積多年的軟實力

探尋以色列崛起之謎，人們不時提到她蓄積多年的“軟實力”。

軟實力，是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在上世紀90年代初首先提出的新概念，包括文化的感召力、意識形態(tài)的吸引力、國際關系中的結盟能力、利用現(xiàn)有國際組織的能力等要素。如果說軍事層面的“硬實力”，是以色列在對敵戰(zhàn)爭中屢屢獲勝的關鍵，那么，文化意識形態(tài)層面的“軟實力”則是以色列崛起的關鍵。

以色列人口中四分之三以上是猶太人。猶太文化2000年來對“一個神、一本書、一種信仰”的忠誠，最終孕育成“四海一家”的“猶太一體觀”。1948年，以色列建國后，世界各地的猶太人紛紛“回家”。58年過后的今天，以色列的人口數(shù)，已由建國時的60萬變成700萬。在希伯來大學攻取哲學博士學位的張寶賢對我們說，只要你信仰猶太教，無論你來自哪里，都可以皈依為以色列公民。換言之，今天的猶太人不再是一個確定的種族，而是一個文化共同體。

“四海一家”的文化觀，影響著世界各地的猶太人。以色列外交部一位官員說，世界各地猶太人的捐款，是1950年代以色列甩掉戰(zhàn)爭包袱的重要因素。

“四海一家”的文化觀，鼓勵以色列之外的猶太人重返故土，鼓舞以色列國內的猶太人捍衛(wèi)故土，熱愛祖國。外交部官員說，民眾和政府之間已經形成了對付恐怖活動的默契。耶路撒冷死傷慘重的爆炸發(fā)生不過兩小時，秩序就恢復到從前。超市、酒店、辦公大樓的安檢，已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常態(tài)，人們的表情，除了配合，就是安詳。

以色列人對祖國的熱愛，在前以色列駐滬總領事IlanMaor看來，也是以色列經濟騰飛的原動力。作為一名外交官，他走到哪里，都不忘記告訴自己的女兒，他們的家在以色列，他們要為家園為以色列而工作。

（摘自《經濟觀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