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記者最渴望的就是能夠見證重大事件,并把它記錄在冊,傳播于眾,這是記者的天職。我從事新聞工作36年,從西部“世界屋脊的屋脊”阿里到東部道路艱險的昌都,從南部連綿數千公里的喜馬拉雅邊境山區到北部無邊無際的“無人區”,除了惟一不通公路的墨脫縣外,我幾乎跑遍了西藏高原120多萬平方公里的山山水水,與“苦”打了36年的交道。惟有與“苦”抗爭的經歷,至今歷歷在目。
“苦”對于生活在大都市的居民尤其是年輕人來說可能比較陌生,可對于常年工作生活在西藏這樣高寒缺氧、交通不便地區的人來說,沒有“以苦為榮”的思想境界和責任感,很難堅持下去。記得1997年9月中旬到1998年3月西藏那曲地區藏北唐古拉山一帶發生特大雪災,六七十厘米厚的積雪覆蓋了10多萬平方公里的遼闊草原。這場雪災危及好幾個縣、幾萬牧民和幾百萬牲畜。我們從拉薩出發,日夜兼程幾百余公里,到災情最嚴重的安多縣和聶榮縣。冒著旅途的勞累和零下30攝氏度的嚴寒、缺氧,記者的責任感驅使著我們,困難再大也要把那里牧民群眾的生產生活情況了解清楚,把鮮為人知的新聞報道出去。采訪災民途中車子差點掉進冰溝里。我們在藏北采訪中親眼看到解放軍和武警官兵冒著生命危險,從零下40多攝氏度的冰雪中及時搶救牧民和牲畜。特別是我們在采訪中了解到那曲地區郵電局局長青其同志父親病故,他三次路過家門口,未能告別父親的遺體。因為他的果斷指揮救下了不少災民和牲畜,也為國家節省了大量的錢財。在黨中央的親切關懷和全國人民的大力支援下,在這場歷時幾個月的特大雪災中,藏北人民創造了沒有凍死、餓死一人的人間奇跡。我們及時采寫了長篇通訊《當大雪圍困藏北牧民的時候》和消息、內參,受到了各方面的重視和好評,國家民政部也及時下發了藏北地區的救災款項。這些感人至深的細節惟有記者深入現場,與基層群眾打成一片,才能捕捉得到。
在我36年的新聞生涯中,最令我激動和難以忘懷的,是我曾六次跟隨十世班禪大師進藏采訪,我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名勝古跡和文物,親眼目睹了這位西藏人民忠心愛戴的大師對黨、對人民的熱愛。
我至今清楚地記得,1982年我第一次采訪十世班禪大師的情景。那時大師闊別西藏20年,國內外輿論十分重視這次西藏之行。為了不遺漏每個細小情節,我緊隨大師左右,及時準確地報道了他視察西藏的全過程,寫出了10多篇錄音通訊和內參。通訊《20年后訪故鄉》,反響強烈,獲國際臺好新聞二等獎。
1989年元月19日,十世班禪大師第七次回西藏高原,這次他將到日喀則的札什倫布寺主持五世至九世班禪遺體合葬儀式和“班禪東陵札什南捷”重建開光大典。在拉薩,十世班禪大師不辭辛苦,到大昭寺朝拜釋迦牟尼佛,同僧俗群眾交談,了解情況。在前往日喀則的途中,班禪大師又按照佛教儀規和藏族人民的習慣,下車祭拜了一些諸如羊卓雍湖之類的山川神湖,為五谷豐登和人民平安而祈禱。
1989年元月22日上午9時30分,來自云南、青海、甘肅、四川、內蒙古的活佛、高僧大德,各省代表、中央統戰部和民族宗教委員會的領導及5000多名群眾,云集日喀則札什倫布寺,十世班禪大師身穿黃緞藏袍,走上東陵前的平臺,揭開了“班禪東陵札什南捷”開光典禮的序幕。這件事意義重大,國內外對此十分關注,三十多家新聞單位的記者參與這次報道。為了把這條消息及時告訴國內外聽眾,我11點30分就將新聞稿發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和中國國際廣播電臺,12點整中央電臺就在午間新聞中播發,成為第一家報道這條消息的新聞媒體。
元月27日,我離開日喀則回到拉薩。沒想到,這一走竟是我與班禪大師的永別。
元月28日,十世班禪大師因操勞過度,心臟病復發,竟與世長辭。當得知大師突然圓寂的消息,我非常難過。當時社會上有許多猜測,為了及時報道真相,來不及向臺里請示,我連夜組織記者趕到日喀則,途中翻越海拔5000多米的崗巴拉、念青康薩山,400多公里土路,車走了整整11個小時,直到夜里一點才趕到日喀則飯店。行李放下后我們就立即趕到十世班禪大師圓寂的地方,著手了解情況。為了搶救十世班禪大師,中共中央、國務院委派溫家寶同志率領國內最高水平的醫療專家,坐專機趕到拉薩,再坐直升飛機到日喀則。這一情況我們當夜就傳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及時向全世界播發。爾后,我們和新華社西藏分社的同志合寫了八十多篇消息及通訊,其中包括如何處理和保存班禪大師法體問題,通訊《供燈前的祈禱》、《魂系高原垂青史——班禪大師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功德無量感人心》等,經過臺里編輯部門的加工制作,及時向國內外廣播以后,國外多家通訊社把我們發表的消息錄下來發表,影響非常大。
當十世班禪大師圓寂的各種猜測得以澄清后,國內外廣大藏族僧眾又擔心大師法體被火化或運回內地,對班禪大師法體的處理成為國際國內關注的又一焦點。我們又及時將國務院的3項決定(立即尋訪轉世靈童、保護法體、在札寺修建靈塔)等內容進行了報道,打消了僧俗群眾心中的疑慮。
1989年8月份國務委員李鐵映和阿沛副委員長到西藏視察工作期間,我跟隨李鐵映同志近半個月。鐵映同志曾專門找我了解西藏各行各業的情況,以及基層黨組織的情況,我如實地匯報了情況,對中央領導同志了解西藏內情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我以為,樂于吃苦是記者調查研究最基本的要求,也是高原記者最基本的素質和賴以生存、出成果的先決條件。只有深入到“吃苦人”的生活中,接近、認識、理解他們,才有可能理解和把握我們所弘揚的時代精神。當時我們選擇川藏公路沿線采訪,目的就是為了親自體驗一下常年累月在川藏公路沿線的修路工和道班工人的工作生活。尤其難忘的是1999年,我帶病(膽結石)隨國家交通部考察組深入川藏、中尼公路沿線,翻越了海拔5000多米的高山五座,行程數千公里,如實地報道了川藏、滇藏、中尼公路改造情況和沿線各地市縣的發展變化。采寫了《情系川藏線》、《昌都變了模樣》等報道。西藏惡劣的自然環境決定了新聞工作者只有與“苦”抗爭,才能出成果,才能有所作為。從某種意義上說,吃苦,包含著一個新聞工作者對黨對人民高度負責的精神和對事業執著的追求精神。
(作者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西藏記者站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