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時,由于種種原因,民間商業貿易缺乏流通貨幣,諸多省市縣村鎮的民間團體、商號甚至個人等,借機大量發行各類民間錢票。就山東而言,無論在數量上,還是在品種上,都是發行較多的省份之一,至今民間流傳仍然很多。然而,其中清代發行的民間錢票,卻十分少見。
筆者的藏品中,有一張山東省博興縣柳橋“益源祥”商號叁吊文民間錢票。由于該錢票上未直接標明發行時間或印制年月,因此,前不久,一本剛剛出版發行的舊中國民間錢票專著中,將其列為民國時期印制的民間錢票。實際上,該錢票印制于清末光緒二十七年(1901),是當時山東省較早采用最新印刷技術印制的錢票之一。據筆者考證,由于該錢票的印制廠家,設在濟南府城之內,因而,它改寫了山東省石版印刷技術的產生年代,從而使其成為山東省最早采用石版印刷技術的一個印刷廠家。
因此,山東省博興縣柳橋“益源祥”商號叁串文錢票,作為一件重要物證,在山東省印刷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值得關注。
一、博興縣概況與錢票發行背景
博興縣位于山東省北部,黃河下游南岸,屬山東省濱州地區。
清末民初時,博興縣的經濟主要以農業為主。境內物產豐富,條、草手工編織,是博興的傳統工藝,遍及全縣,歷史悠久。柳箱、柳簾、屏風、蒲鞋、坐墊等手工制品,物美價廉,遠銷國內外,頗具影響。
隨著這些著名手工產品的不斷生產和大量銷售,又促進了博興縣民間商業貿易的發展和經濟的活躍,城南柳橋“益源祥”商號石印錢票最早出現于此,也不足為奇。
二、“益源祥”商號叁吊文錢票
山東省博興縣城南柳橋“益源祥”叁串文錢票(如圖),為豎式石版印刷錢票,長221、寬104mm。

正面圖案、邊框和文字等全為藍色,中心空白處底色為黃色。正面圖案由兩部分組成。上部為雙獅繡球圖,兩只獅子分立繡球兩側,呈玩耍狀。下部為典型的多層回形框格圖。邊框外層為人物故事圖:
上層圖案為“八仙人物圖”;下層回形框格中的圖案,是大家熟知的“二十四孝圖”。
該框格上端,印有“博興、城南柳橋”諸字,指出商家的地址,在博興縣城南柳橋。
柳橋鎮今仍在,在縣城東南方約十公里處,位于公路交叉要道;清時為柳橋社之柳橋村,屬貝丘鄉;民國時為柳橋鎮,屬第二區。1986年時為柳橋村,屬寨郝鄉。
錢票中部空白處,印有商家名稱:“益源祥”;錢票面額為:“憑票取NFDA4銅元叁吊文”,即兌付時采用制。例如,銅元一千文,僅換取銅元九百八十文。
面額兩側,分別印有“字 第 號”和“年 月 日
票”諸字。未填數字、年、月等項,說明該錢票還未曾發行使用。
里層回形框格內書寫的文字是唐代大文學家王勃的《滕王閣序》。文章的末端,特別標明了錢票的印制時間和印制廠家,即“辛丑,華東石印”。
“辛丑”,指錢票印制年代,“辛丑年”為“光緒二十七年”,即1901年。印刷廠家,為“華東石印(局)”。
需要指出的是,錢票印制時間“辛丑”,即“光緒二十七年”,是本文下邊考證時的一個重要證據。
錢票背面圖案為長方形,綠色。上部為一大型篆字“叁”,其上有“謹防假票”四字。兩側分別有“失票不管”和“概不掛號”諸字;下部為一幅“山水圖”。
邊框四角分別印有,“益、源、祥、記”商號名稱。
整個圖案的下部邊框處,印有一行小字:“濟南西門里華東石印局印”。
還須指出的是,此行小字,十分重要,它是本文下邊考證時的又一個重要證據。因為它指明了“華東石印局”的地址,在濟南府城西門里。也就是說,“華東石印局”是山東省濟南府城里的一個印刷廠家,而不在外省。
該錢票圖案精致俊美,印制精細規范,文字秀麗端莊。就當時而言,已具有相當高的印刷技術水準。
從錢票形制、構圖結構、圖案特征、印刷技術、紙張材質及流通或存放痕跡等等因素分析,符合歷史情況,又未發現偽造疑點,因此,該錢票應屬當時之物,無可置疑。
三、山東省石版印刷產生年代
清末民初,現代印刷術相繼傳入山東,民間私辦印刷業、政府官辦印刷業、外商辦印刷業并存。
1868年,有位姓陳者,在高密縣城關神仙巷,設立通德堂印刷局,用雕版印刷術,從事民間表貼、家譜、年畫等印刷。
1894年,英國商界沙泰公司,在煙臺創辦英文版《芝罘快郵》報,此為山東最早的現代印報業。
1902年,德國傳教士,在青島柏林大街(現青島曲阜路)建立天主教堂,并附設印刷所,同年,德商在煙臺設立哈利印刷局,均用德制印刷機,印刷教會宣傳品及漢文書籍。
據有關文獻記載,在此之后,山東省才開始出現石版印刷技術及石版印刷廠家。
如《中華印刷通史》中在介紹近代印刷業各地發展歷史情況時說:
“1905年,濟南大公石印館,沈景臣、吳璧臣,山東首家石印館”。
又據新編《山東省志#8226;一輕工業志》和山東省人民政府、山東省地方史志辦公室主辦的《山東省一輕工業(資料)庫》載:
“1905年,濟南市工藝局總辦沈景臣與吳璧臣合資,從日本購進一臺四開石版印刷機,聘用上海技師,在濟南后宰門創辦大公石印館,印刷簡報、畫冊及商標,此為山東石版印刷之始”。
也就是說,山東省政府組織編纂的地方志認為,山東省石版印刷開始于1905年,即光緒三十一年,而最早從事石版印刷的廠家是“濟南大公石印館”。
然而,這一看法值得商榷,因為山東省有諸多官方發行的錢票,甚至個別民間錢票,系本省石印廠家所印制,其制作時間,都早于1905年(光緒三十一年)。這些錢票都能充分證明,山東省石印技術的產生年代,還要更早。
四、山東省最早印制的石版印刷錢票
清代,山東省最早設立的官方地方金融機構,是光緒二十二年(1896)八月設立的通濟官錢局。光緒二十七年(1901)五月,該局改為山東官銀號。
據《中國近代紙幣史》記載,光緒二十八年 (1902),為防止偽造,山東官銀號,將以往發行的印刷質量較差的角票,全部收回,改發由“濟南石印局印刷之庫平銀票,面值有1兩、2兩、5兩、10兩4種。”①
《中國近代紙幣》亦載:“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山東官銀號發行庫平銀票,由本地石印局印刷,分1兩、2兩、5兩、10兩4種。”其后表格中,又特別指明,該錢票為“濟南石印”。②
由此可見,光緒二十八年(1902)山東官銀號發行的石版印刷銀兩票,為山東省濟南石印局印制,顯然,該石印局采用石印技術的時間,要早于濟南大公石印館,大約早三年左右。因此,大公石印館并不是山東省最早采用石印技術的廠家。
博興縣柳橋“益源祥”叁吊文錢票,印制于辛丑年,即光緒二十七年(1901),系由山東省濟南府城西門里“華東石印局”印制,顯然,位于濟南府城之“華東石印局”,其從事石版印刷的開始時間,要早于“大公石印館”和“濟南石印局”。因此,“華東石印局”就成為山東省最早采用石版印刷技術的廠家,從而改寫了山東省石印技術的開始年代,并將其提前到1901年,即光緒二十七年。而博興縣柳橋“益源祥” 叁吊文這一錢票,就成為山東省石版印刷技術發展之始的重要物證。
民國時期,華東石印局曾為其他不少地方印制民間錢票。筆者還有一張該局民國十九年(1930)為河北省故城縣南關“德永祥”商號印制的叁吊錢票,此時,該石印局地址,仍在濟南西門里。此外,如:山東濱縣(今濱州市)理則鎮小吳莊“永昌號”叁吊文、民國十四年(1925)七月印制的山東濱縣大港莊“慶豐號”銅元拾貳枚及山東桓臺縣演馬莊“福興成”商號貳吊文錢票等。
以上情況說明,華東石印局是山東濟南地區的一個重要印刷廠家,不僅清代,而且民國時,也一直在印制民間錢票。
注釋:
①江蘇省錢幣學會編,《中國近代紙幣史》,中國金融出版社,2001年10月,第451—452頁。
②戴建兵編著,《中國近代紙幣》,中國金融出版社,1993年2月,第292—293頁。
(責任編輯 高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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